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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珠簌簌從眼角滾落,松苓低聲啜泣,她拿手背抹去眼角的淚水,再次傾身上前。

半碗藥幾乎倒在沈鳶衣襟。

殿中燭光搖曳,紅木嵌雲石藤紋屏風落在光影中,襯得殿中金光滿地。

謝清鶴轉過屏風,甫一抬眸瞥見榻上的光景,臉色驟沉:「你往日就是這樣伺候人的?」

松苓無暇顧及沈鳶為何會在東宮起了高熱,她拖著雙膝跪在謝清鶴身前,疊聲告罪。

「殿下恕罪,姑娘……不對,是少夫人。少夫人先前生病,都是大姑娘照看的。」

謝清鶴眉心稍攏,將信將疑:「……沈大姑娘?」

松苓一噎,急急朝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不敢有半點隱瞞。

「是,少夫人還未被送到鄉下那會,都是跟著大姑娘住在一個院子。」

沈殊疼愛幼妹,對她有求必應。就連餵藥這種小事,沈殊也從不假手於人,親力親為。

松苓欲言又止,踟躕著道。

「少夫人不愛吃藥,每每都是、都是大姑娘千萬般哄著,才肯吃下一兩口。」

那是身在錦繡堆中的沈鳶,後來沈鳶沒了長姐的庇護,在鄉下隨便抓把草藥都能湊合。

松苓小聲抽噎,哭哭啼啼。

謝清鶴不動聲色朝崔武看了一眼,崔武會意,躬身退出,往夜色走去。

松苓無可奈何:「殿下,少夫人不肯吃藥,不然還是……」

謝清鶴淡淡:「給我。」

松苓瞠目結舌:「……什麼?」

手上一空,那碗湯藥落在謝清鶴手中。

松苓雙目直直,不經意對上謝清鶴的視線,又飛快低下頭,她伏首跪在地上,眼觀鼻鼻觀心。

汗流浹背。

殿中悄然無聲,遙遙的,空中傳來鼓樓的鐘響。

鐘聲如金銅磬響,古樸沉重。

松苓悄聲抬眸,層層青紗帳慢後,謝清鶴輪廓不明。

他一隻手托著藥碗:「沈鳶,張嘴。」

謝清鶴見過沈鳶吃藥的樣子,那會她蹲在柴房灶台前,捧著藥碗一喝而盡,半點也不含糊。

明月高懸,尚未入夏,園中隱約傳來一兩記蟬聲。

青綠古銅鼎紫檀木香案供著爐瓶三事,瓶中設有三兩株紅櫻。

沈鳶雙眉皺緊,口中呢喃,含糊不清,不知在念叨著什麼。

她一張臉燒得滾燙灼熱,汗珠打濕了鬢角,鬢雲亂灑,白璧無瑕。

蛾眉高蹙,腮暈染紅。

謝清鶴眸光低垂,他聲音漸緩:「沈鳶,吃藥。」

蓮紋青花小碗遞到沈鳶唇邊,她卻怎麼也不肯張唇。

藥汁順著沈鳶的唇角滑落,苦澀的藥味在屋中蔓延,漸漸掩過了松檀香。

燭光躍動在謝清鶴皺緊的眉宇間,耐心漸失,謝清鶴忽然用力攥住沈鳶的下頜。

拇指用力,輕而易舉撬開沈鳶的唇齒。

半碗藥水灌入沈鳶喉嚨,嗆得她連聲咳嗽。

雙手在空中胡亂揮打。

「哐當」一聲脆響,藥碗摔落在地,青瓷碎片四分五裂。

餘下的半碗藥汁幾乎都倒在謝清鶴身上。

他一身竹青色錦袍深淺不一,狼狽不堪。

罪魁禍首無知無覺,沈鳶始終不曾醒來,暈乎乎倚在青緞迎枕上。

松苓大驚失色,拖著雙足跪在貴妃榻前,疊聲向沈鳶求情。

「殿殿殿……殿下,我家主子定不是有意的,求殿下看在少夫人病重難安、昏迷不醒的份上,饒過她這回。」

松苓連連朝地上磕了兩個響頭,她額頭緊緊貼著地面,身子抖如篩子。

長夜無聲,漆黑如濃墨的藥汁順著狼皮褥子散開,水跡蜿蜒。

松苓俯首長跪在地,額頭磕得紅腫青紫,沁出道道血痕。

須臾,她聽見帳中傳來謝清鶴淡淡的一聲:「再送一碗藥過來。」

松苓抬起一張臉,茫然失措。

謝清鶴冷聲:「……嗯?」

松苓嚇得連連往後退,轉首差點迎面撞在屏風上。

她顧不得疼,拖著傷足快步朝門口走去,命人再送藥過來。

地上的狼藉自有宮人灑掃乾淨,松苓再次送藥過來,謝清鶴也換上新的長袍。

虞老太醫坐在下首,滿臉愁容:「蘇少夫人氣血陰陽虛衰,且又寒滯經脈,該以溫里祛寒。這藥不管如何,都得讓蘇少夫人喝下。」

虞老太醫扶著斑白的長須,「若是今夜退不了熱,只怕會對元氣有損。且我觀少夫人的命脈,少夫人幼時似也有過元氣大傷。」

松苓哭著跪地:「虞老太醫說的極是,少夫人少時曾生過重病,後來醒來,只記得自己姓甚名何,再多的就記不清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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