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瞥一眼,辦公室里坐著的人讓閻王變小鬼,陸溢陽邁出去的腳來不及收回,快速閃人,一溜煙逃了。
走安全出口連下三層,討債的人被他甩得不知所蹤。陸溢陽心跳打鼓似的,站在樓梯間,推開窗戶吹冷風。
霍光怎會來南大找吳教授?他剛才有沒有看到我?看到的話,會不會和吳老師提起我?
心裡亂糟糟地吹一會兒風,就見霍光從底樓走出去。陸溢陽回吳立翔處,一下午沒聽他提一句拜訪者,這才稍稍放下心。
霍光來南大應該和工作有關,採集數據或行業調查,上次他不還在匯報遊戲行業的相關內容嗎。
陸溢陽自我安慰,可羞愧這東西和親疏遠近有關。陌生人間,一句信口開河無關痛癢,如今他倆關係好,再讓謊言存在下去,就算能長時間瞞著也是暗室欺心,他心裡這關都過不去。
當晚兩人照習慣在客廳大桌各占一邊工作學習,陸溢陽問:「今天你是不是去了南大?」
單刀直入一句話,戳破霍承光複雜一下午的心,從筆記本電腦上抬眼,看對面一眼,稍稍壓低屏幕給個「嗯」。
陸溢陽面前的書合上了,是想談話的姿態。
他在桌下捏指根,表面平靜地說:「有件事,我想和你坦白。」
霍承光有預感他要說什麼,挑眉等下文。
「我們見面第一天,我和你說我是南大學生,是騙你的。」陸溢陽說:「我不是,我在H大。」
霍承光問:「今天看到我去南大,所以決定說出來?」
陸溢陽點頭又搖頭:「因為你說讓我多依賴你一點。」
霍承光心頭微震。
坦白局需要強大心力支撐,陸溢陽眼中有力量:「多依賴一點,就是多信任一點的意思吧?我不想再騙你,對不起!」
「知道了。」霍承光定定看著他,笑了:「能理解。」
相視笑了會兒,陸溢陽聳下肩:「第一天見面想給你留個好印象,或者出於自我保護吧,就那麼隨口一句,早知道……」
早知道什麼,霍承光都清楚:「英雄不問出處,我覺得你是有學霸潛質的。」
這話很暖,陸溢陽心領:「謝謝安慰,但是別了,我OK的。」
「不是說信我嗎?」霍承光伸手虛虛彈他額頭。
陸溢陽沒躲,捂著癢的地方,要笑不笑地說:「一個高考只有三百分的學渣,潛質在哪裡?」
「怎麼考的?」霍承光驚訝。
「你知道我從小就不愛讀書,寫作文什麼的要我命。」陸溢陽挑能講的說:「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不學無術,四大名著都沒讀過,將來走上社會也會很平庸吧。拿著三流大專的文憑,找不到好工作,做點小生意,網上接點開發的活,和社會上大部分人一樣,渾渾噩噩過日子。」
聽不得陸溢陽這樣說自己,霍承光沉默。
一個家族想要長盛不衰,總有奉為信條的金科玉律。
霍贏從小教導他們四兄弟,與其通過教育改變一個人,不如通過篩選挑對一個人。
好為人師不僅是種自我浪費,概率上說,結果又不得保證。所以無論挑選合作夥伴,招聘下屬,還是尋找伴侶,都該遵循這點。想要依靠自己去徹底改變別人,不該是他們這個階層的思維。
但現在金科玉律在腦中褪色,霍承光但憑心意地說:「不想要那樣的未來,就從現在開始努力。」
雞湯好喝,未必管用。陸溢陽垂眼:「一個人缺知識,可以補知識,一個人缺內涵,怎麼補內涵?」
霍承光問:「你認為什麼是內涵?」
「就是思想、深度、思考水平!這些東西我都不知道怎麼補。」陸溢陽扯了嘴角卻笑不出來。這人哲學咖,這點意思還能不明白?
是他自己說的可以多依賴一點,陸溢陽就往他面前跨了一步,現在是不是輪到他伸手拽陸溢陽一把了?
對別人,霍承光沒這個心。對陸溢陽,他有點動心。
「叫聲哥。」霍承光說:「我帶你。」
陸溢陽心咚了一下,出不了聲。
把面前礙眼的筆電關上,讓他們之間再無障礙,霍承光說:「不是信我嗎?」
「光哥。」陸溢陽哼哼,貓叫似的。
霍承光皺眉:「好像不怎麼好聽。」
「霍哥?」
霍承光直接教:「承哥。」
陸溢陽不懂:「哪來的cheng?」
「我小名。」霍承光不打草稿:「我弟就這麼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