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後霍承光從車子後備箱拿出兩個大靠墊,把后座墊好,讓他靠得舒服些。
湯逢山抱著孩子和陸溢陽一起坐後面。霍承光在副駕,一路電話微信。
到家時,東西區已經各收拾出一間側臥,連嬰兒床、餵奶枕、溫奶器、尿布這些東西都買了新的放客廳。
好的月嫂不可能臨時有檔期,但培訓月嫂的老師是有檔期的。翻了十倍價格,請來兩位月嫂培訓師經驗都極豐富,再加護理師搭把手,四個人幫忙歸置東西,布置房間,抱著小嬰兒去了西區側臥,就此安定下來。
一路回來,陸溢陽臉色越發泛白,霍承光想讓他先去休息。陸溢陽不肯,非跟著湯逢山進東區側臥。半小時出來,說湯逢山睡了。
時近中午,霍承光問他不出來吃點東西再睡?陸溢陽說讓他睡吧,能睡著就不錯了。
霍承光:「他不吃,你得吃。」
陸溢陽這才勉強吃上兩口,擺擺手回床上躺著去。
不是想睡,就是壓抑難過,身體心裡都是。霍承光見人閉眼懨懨,就說些寬慰的話,躺旁邊拍他背陪了一下午。
湯逢山太缺覺,睡到隔日上午八點才醒。來的時候光顧著收拾嬰兒東西,自己胡亂塞幾套替換衣服,洗漱用品都忘帶。陸溢陽起得早,東西幫他全備好,發個消息,說放門口小推車裡了。
湯逢山飽睡一覺,洗了臉剃了須,出門時終於是個能看看的樣子。陸溢陽陪他過完早,一起去看過小嬰兒,請他去起居室,一人坐了一個復古沙發發呆。
對話也是有的,只是間隔時間比較長。
「給小寶起名字了嗎?」
「湯蕭嫣,小名小言。」
湯嫂姓蕭,陸溢陽就問哪個yan,得知是嫣然一笑的「嫣」後問:「兒子起這個字啊?」
「女兒。」
陸溢陽:「……」
「你一直兒子兒子的叫,還以為做過B超呢。」
「沒做過,就我們…一廂情願,每次開玩笑都說是兒子……」
…………
三十分鐘後。
「湯哥,我昨晚擔心地睡不著,你千萬別借酒消愁。」
「只許你喝,不許我喝?」
「對,不許你喝,我得看著你。」
湯逢山嘆口氣。
…………
一個小時後。
「我現在理解你那時候說的了。」湯逢山仰頭,眼淚流進領口:「太突然了,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這都什麼事啊!」
「湯哥,會好的,可以走出來的,慢慢就能走出來了。」
「走出來個屁!」湯逢山抹眼淚:「六年了你都沒走出來,你還要我走出來,你說你說的……」
陸溢陽抽紙巾給他,也抽張擦臉:「哭吧,好好哭一場,哭完還有小言呢。那時我要有個孩子,也不至於六年走不出來。」
「我就是覺得過不去。」湯逢山說:「我太沒用了,你看昨天,你老公一個電話搞定兩月嫂,這種時候就知道有錢有勢的好。」
「我…我今年三十六了,奮鬥半輩子,就想賺點錢光宗耀祖,去給我爸上墳時好有點底氣,讓我媽臉上有光,讓她在親戚面前抬得起頭來。」
「可我爸沒等到,我媽也沒過上幾天好日子,我老婆……那天在手術室外說要輸血。我說多少錢都可以,只要你們救她,救救她。沒用!救不回來!要是你老公,要是霍承光的話,就不會救不回來。他只要一個電話……一個電話,什麼都能救回來。」
湯逢山陷在悲痛中難以自抑。
「醫生出來說節哀的時候,我天都塌了。我這輩子到底在幹什麼啊?忙東忙西,陪她時間都沒有。最後、最後站在手術室外面的時候,我才發現什麼都是假的!賺再多錢,連自己老婆都救不回來,什麼都是假的!所以陸溢陽,你也是傻的!你個瘋子,賺一個億,把自己身體搞垮,這種事你也幹得出來。要是沒得救了,你老公就是下一個我。我老婆捨不得死,孩子剛出來呢,你還自己找死,你個混蛋!」
悲痛會傳染,想到霍承光躲在辦公室喝酒抽泣的畫面,陸溢陽也痛哭,手背抹淚。
「我知道錯了,我又傻又瘋,就是看他生我氣,我不知道怎麼辦好就同意做夢三了。我沒想弄死自己,我就是怕他生氣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