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景大人呢,如今她去瞭望春縣剿匪,聽說那裡盜賊橫行,十分危險,您會放手嗎?」雖然不想提起,莊炎還是不得不說道。
「起碼我知道她去了哪裡,這就夠了。」萬靈安望向了遠方,那是望春縣的方向。
也是她所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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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幸坡是一處荒地,距京城很遠,秋日的天氣有些寒涼,青草的草尖也開始泛黃,讓人不禁想起魏晉曹丕所寫的「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徐芃敏與景暄和相攜著來到一處孤墳,這墳塋沒有名字,只是上面卻並不髒,看來是經常有人過來打掃的,周邊也沒有雜草。
只是誰會記得這無主的孤墳呢?
景暄和說:「敏敏,這裡埋葬著一位我很敬重的人,我雖然不能告訴你他的名字,可是,他真的對我很重要。」
徐芃敏點點頭,她一向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既然她不想說,一定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
景暄和蹲下去,將酒打開,倒了一杯,放在他的墳頭。
「景姐姐,我在那邊等你,有什麼事情隨時叫我就好。」徐芃敏貼心地說,將空間留給她一個人。
「多謝。」景暄和微微點頭。
她采了許多野花,放在墳邊,終於,輕聲說:「於大人,我今天來是想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您的大仇已報,魏福忠終於伏法了,雖然,我們也付出了很沉重的代價。」
這裡埋葬的便是於歌笛的父親於景漣。
一個真正的忠義之士,他有著最純粹的靈魂與對大明最崇高的理想,然而,英雄的一生卻被皇權所辜負,只能無言地埋於此地。
之前莊志興告訴她,於景漣死後,只剩下幾根殘碎的骨頭,他便將他的遺骨收集起來,在願幸坡建了一座無名之墳,他也時時過來祭奠自己的好友,所以這墳塋才光潔如新。
如今要離開順天府,她想來看看於景漣大人,哪怕是代替於歌笛而來。
「奸佞已除,可是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我真的很迷茫,前路仿佛籠罩著大霧,未來還有希望嗎?」以前的她,擁有滿滿的幹勁,而如今卻像是沒有了目標,雖然她即將去望春縣剿匪,可是她心裡清楚,這也許只是為了逃避罷了。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愛情一團亂麻,仕途也落入了低谷。
皇上將她貶為了從四品鎮撫使,雖然只降了半級,可是她的心裡卻像被堵住一般。
「姑娘,看來你有很多煩心事啊。」她的耳邊突然傳來老者的聲音,如歲月塵埃中一抹舊日的餘暉。
抬頭一看,只見一銀髮老者杵著拐杖走來,他的背駝的厲害,牙齒也幾乎掉光了,可是眼神卻很有力。好像穿透了時間,讓人不由得擁有安定的力量。
老者撫了撫鬍子,款款道:「前路如何,誰也不知道,人活一世,無數的人想出名,想出頭,可是在史書中,他們的一生最多也不過是一頁罷了。比起前路,我倒更想問問你,當下與此刻,你想做什麼呢?」
「當下,此刻?」
老者點頭,「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有時候不用去想前路,只用把當下做好,把握住此刻,便足夠了,若真的能做到這一點,那麼前路必定不會差,起碼,不會讓你後悔。」
「可是,這次卻不一樣,我真的很累,我覺得自己之前為之努力過的好像全都錯了,那個讓我捧出一顆真心的人,他並不值得我這麼做,我真的不知道,我以後還會不會有付出真心的勇氣。」景暄和垂下頭,有些黯然傷神。
老者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它能撫平一切的傷口,你到我這個歲數就知道了,很多事情不用急於一時做決定,說不定放一段時間,便能柳暗花明了。」
「柳暗花明?我只知道我現在是在逃避,而人們都說,逃避是可恥的,它不能解決問題。」
「姑娘,你的弦崩的太緊了,有時候積蓄力量也未必就是『逃避』,也許現在你覺得那是很大的問題,過一段時間回頭再看,那不過是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罷了,回想起來,甚至還會笑自己當時怎麼那麼執拗。」老者循循善誘地說。
「謝謝您願意花時間來開解我。」景暄和感激地一笑,「只是,此處荒涼,您怎麼會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