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素傑嘴唇緊閉,只是倔強地搖了搖頭,「對不起,兄長……原諒我,我什麼都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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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素傑被景暄和帶回了北鎮撫司,雖然他被找到了,但這個執拗的少年卻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只是蜷縮成一團,好像一隻飽受煎熬的困獸。
景暄和命人將他帶到審訊室,負責押送的錦衣衛推開那厚重的石門,裴素傑的心也落到了谷底。都說北鎮撫司的詔獄是人間地獄,他可能馬上便要殞命於此了吧。
他本以為裡面會有一大堆可怕的酷刑,可奇怪的是,裡面只有一大桌子菜。
紅燒鱸魚,清蒸蹄髈,涼拌筍絲,魚蝦湯……
他已經好久沒有見過這麼多吃的了,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少年眼眸一顫,卻撇過臉去,不去看景暄和。
景暄和只是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她吃得很香,不一會兒便將一碗飯見了底。
擦擦嘴,她滿足地一笑,對裴素傑說:「都說人是鐵飯是鋼,你就算一心求死,也要當個飽死鬼吧。聽說人如果是餓著死的,下輩子也會投胎到一個吃不飽飯的家中,那樣豈不是太不值得了?」
裴素傑腳步一滯,突然像瘋了一般掙脫出獄卒的桎梏。
獄卒們低低地罵了一聲,想去擒住他,景暄和卻擺擺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少年只是坐到了桌邊,風捲殘雲一般地吃了起來,他甚至沒用筷子,只是用手將飯菜往嘴裡塞,不一會兒便將整張嘴塞得滿滿當當的了。
他好像用盡全力地咀嚼著,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景暄和一愣,「你哭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我又沒有欺負你!」
「我不要投胎到別的家庭,我只要我自己的父親母親!」
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也顧不得面子了,只是隨意地用油手抹了抹眼淚,這淚卻越抹越多一般。
他哽咽地說:「我想我爹娘了。」
景暄和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實話,她真的不會哄孩子,可看這少年如此悲切的樣子,還是心有不忍。
她緩緩地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沒想到他哭得更厲害了,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也許,他現在要做的只是宣洩內心的情感吧。
景暄和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看著,少年哭了好久,好像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
她掏出手帕,遞給他,少年紅著眼,沉默地接過手帕,終於,發出了聲音。
「當年,我父親……是無辜的……他不可能偷那些白銀的!」
第165章 往事如風 你要知道,覆巢之下,安有完……
燭火搖曳,審訊室只開了一個天窗,慘白的光照到紅棕的地磚上,寂靜無聲。
景暄和看他情緒逐漸平穩下來,說:「我知道你內心肯定翻江倒海,可是,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將眼淚擦乾淨,像個男人一樣跟我講話。」
少年深吸一口氣,通紅著一雙眼,「我……我不知道能和你說些什麼。」
「素傑,如果你不想談論你母親的事情,我們可以先放在一邊,談談你父親吧。為什麼你那麼確信,你父親不會貪昧那千兩百銀呢?」
此話一出,裴素傑就抬起眸子,對上了景暄和的眼睛。
「我的父親是個很廉潔的人,他從小就教導我,不能貪心,貪心是萬惡之源,所以我絕不相信,他會拿走那些不屬於他的銀子!」
他頓了頓,又說:「平常他的衣服都是縫縫補補的,吃的東西也很普通,一心就只撲在養濟院的事情上面。他掛念那些鰥寡孤獨之人,即使朝廷之前要擢升他去別的地方,他也拒絕了,還說自己早已習慣了養濟院的環境,就算去別的位置也不會舒心了。」
景暄和拿出當年的卷宗,放在一邊,道:「這是當年你父親案子的記錄,仵作記下的信息不是很詳細,只說他是上吊自殺,為了逃避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