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生活聽起來乏善可陳。很規律,很文明,有時間用吉他彈奏情歌和做點小慈善。
他的傷口沒有前幾天那麼疼了,大的傷口開始結痂,很薄的一層,有時候睡覺起來就會蹭掉。
他雖然沒有家庭醫生,但是他也知道該去拆線了。
不過問題是,就像他知道怎麼給脫臼的地方復位一樣,他也知道怎麼給自己拆線。
似乎沒有更多的和醫生接觸的必要性,有些情感剎在這裡是最好的。
只不過……
「boss,明天就是再次徵收保護費的日子,洛爾巴頓街區我們還沒去過,明天要過去鎮一下場子嗎?」
阿德萊德問道。
索蘭微眯起眼睛,想了想。
新的地盤交接時通常會出一些動亂,所以第一次收保護費時,一般都會派出高層前去巡視情況,家主偶爾也會秘密前往看一眼,以確保所有的情況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索蘭從前就是有這個慣例的,甚至有些時候,只要他出面,就會吸引很多追隨者想要加入艾斯柏西托家族。不過近年來他現身的時間越來越少,也越來越不在公眾面前露面。
一是太敏感,雲之聯盟的槍會對準出頭的人,二是他與阿爾的勢力仍在僵持不下,暴露自己的去向不是什麼好事。
但是洛爾巴頓街區……
索蘭·艾斯柏西托說:「去,給我準備一套外出的衣服。」
穿著小熊睡衣在豪華臥室里長草了好幾天,他也快要發霉長毛了。
*
第二天上午雨勢停了。雖然天氣預報仍然說下午有雨,不過中午出現了難得的晴天。
索蘭·艾斯柏西托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隱秘的坐在樹蔭下一輛車中,防彈玻璃門上成咖色,外邊沒有人能看到他。
其他人都去挨家挨戶收保護費了,他將窗戶微微開了條縫,讓屬於自然清新的風吹進來,同時順順無聊的氣。
醫生的診所就在他目光所及的對面,幾乎是正對。
不過索蘭·艾斯柏西托相信醫生暫時發現不了自己的車,因為他正在忙著給病人看診。
荊榕的診所人滿為患,只是目前仍然沒有招到合適的助理崗位,現在診所外排了大約三個人,荊榕側對大門,靠在靠牆的一把椅子上,裡面是一個醫療屏風,保護著裡邊病人的隱私。
索蘭·艾斯柏西托眼力很好,他干起了和街頭少年們一樣的事情:開始觀察注視醫生。
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醫生穿著白大褂,聽病情時會微微後仰,指尖插在烏黑的碎發里,總帶著淡淡的疲憊感,但他思考的時間並不多,通常很快地給出結論。
而當他需要聽診時,就會微微靠近病人的方向。
他還發現了醫生的無意識動作,那就是愛好轉筆。寫病例的微小間隙中,都會抓住機會在指尖轉一轉,透著某種掩藏在平靜之下的飛揚不羈。
看到午休時間,阿德萊德給索蘭·艾斯柏西托送來了他要的飯:番茄火腿三明治。
與此同時,醫生也送走了上午的預約號,他把領帶扯了下來,隨手放去一邊,然後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份飯,開始吃起冷飯。
不加熱嗎?
索蘭在心裡想著。
他聽過東方人不吃加熱的食物就會枯萎的傳說,上次在診所體驗到的的確如此,荊榕會把培根和煎蛋熱熱地餵給自己。
荊榕自己就是醫生,一個人吃飯的時候卻非常草率,索蘭·艾斯柏西托認為這不是一個值得提倡的習慣。
不過他沒有要插手對方生活的意思。
索蘭咬著自己的番茄三明治,又看著荊榕的診所前去了一群孩子,應該就是每天傳遞線報的那一批少年。
荊榕停下吃飯的動作跟他們說了些什麼,隨後那群孩子好像很高興,嘰嘰喳喳圍著他說了一些話,荊榕眉間也帶上了一些笑意。
很陽光的一個人,雖然平常沒什麼表情,不過和索蘭對雲之聯邦出身高貴的年輕人的印象一樣,善良,樂觀,開朗,而且無害。
這樣的人身處黑手黨之都,要不是有醫術傍身,早就死很多回了。
孩子們高高興興地跟荊榕說完了話,隨後一人得到了一整包零食大禮包,又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荊榕回到桌前繼續吃飯,不一會兒,索蘭·艾斯柏西托又看見一個孩子朝著診所走來。
那孩子七八歲左右,穿著一件過於大的油漆工外套,渾身髒兮兮的,像個流浪的孤兒,他雙手插兜,一臉沉默地往診所走去,穿過了門口的大樹,隨後停在了荊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