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手錶。
已經凌晨三點了。
他習慣了晝伏夜出,按他平常的習慣,這個時候他會另外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和布置新的計劃。
不過這個習慣並不包括今夜,起碼家裡剛有了醫生這個小情人,大好良辰不能錯過。
等到車輛抵達別墅樓下時,家裡的燈已經全黑。只有花園前的廊燈還亮著,換班的女傭和門童趕緊上來迎接。
「先生,您回來了,要吃點什麼嗎?」
索蘭簡單脫掉外套,拿了一支雪茄,往樓上走去。
樓道里一片漆黑,女傭拿著油燈跟在他身後。
這個時代的電力系統已經得到了初步的應用,但是索蘭這套宅邸沒有配備更多的供電設施。
一是為了安全。電是太容易被操控的東西,哪怕在黑暗中,索蘭·艾斯柏西托也熟知這個宅邸的每一寸角落,這可以讓他在殺手到來之時掌握主動權。
另一方面是他喜歡蠟燭。沒有別的原因,就是喜歡。
索蘭伸手接過燭台,示意女傭退下,他一個人沿著三樓繼續往前走。
盡頭就是他的房間,這條走廊本該漆黑一片,但地板上卻隱隱撒上了一些光亮,光亮來自於倒數第二間半掩的門扉。
外邊雨聲淅淅瀝瀝。
索蘭·艾斯柏西托放輕腳步,他的左手端著燭台,機械臂並不能發揮推開房門的作用。
當然,他也無意進入荊榕的房間,他只透過敞開的房門瞥見一點點裡邊的虛影。
沒看見人,裡邊的煤油燈倒是亮著,醫生已經將他的房間布置好了,床罩已經換過,床頭的書桌上放著一些用來寫病例的紙張。
看了一秒鐘後,索蘭·艾斯柏西托改變了主意。
他用端著蠟燭的那隻手輕輕撞開了醫生的房門,將整個房間收入眼底。
醫生並不在房間裡,床上也沒有睡過的痕跡。
這就跑了?
這是第一個念頭,第二個念頭是,逃離黑手黨的理由有很多,也許醫生是聰明人,住進來後的第一天就想明白了,這不是他會喜歡的生活。
當然,另一個可能就不這麼美好了。
醫生或許是阿爾那邊的臥底,潛伏得很深。
雖然不美好,但沒有損失。他放在辦公桌里的都是假文件。
索蘭·艾斯柏西托見人不在,隨意地將燭台放在荊榕的桌上,隨後在床上坐下。
坐了一會兒,他乾脆躺了下來,將手覆在額頭上,緩解一天下來的疲憊。
屋外雨聲陣陣,這樣的思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聽見了腳步聲。
醫生的腳步聲要比他聽過的任何人都輕而沉斂,一種向內收卻同時放鬆的腳步聲,很奇異。
荊榕來到門前,腳步停下,雙手插兜,靠在門邊看著他:「您回來了。今天過得好嗎?」
索蘭並沒有睜開眼睛,他躺在床上說:「還不錯,乏善可陳。」
荊榕一段時間沒出聲,他看了他一會兒,說:「你的肩膀很疼嗎?」
索蘭·艾斯柏西托聞言睜開了眼睛。
他聽荊榕說了之後方才察覺,自己肩膀如常一樣繃緊,對抗著雨季必發的幻痛。
他說:「這沒關係,待會兒蕾歐娜會送烈酒上來,喝了之後就可以緩解。」
索蘭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要一起喝酒嗎,醫生?」
荊榕說:「好。」
「合格的醫生不是不能碰酒嗎?」
索蘭·艾斯柏西托說道,「我看過一些作者在報紙上刊載的偵探小說,他們說醫生喝了酒後會影響做手術時的穩定性。」
他又開始變成十萬個為什麼。
荊榕想了想:「你是說上周《聯合讀書報》中的連載案件小說嗎?醫生為手殺人的事。」
「對,你也看過?」
索蘭合衣躺著,左手平靜地放在胸前,「醫生為了保持精確性和穩定性滴酒不沾,他懷疑自己的手的失常是因為同窗的嫉妒,於是將自己唯一一個無話不談的同窗殺了。最後才發現引起他神經失常的不是藥物,而是門口會釋放神經毒素的植物。我認為這個案件十分令人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