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寰十三歲,如果不是他父親坐了寶殿,他這一生只能和其他兄弟姊妹爭一小點封地,但如今被立為太子,自然各式各樣的人都對其寄予厚望。升了太子,其他的一切都不一樣了,教書的人就要重新選。
最近殿上的熱門話題就是太子老師的人選,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知道這是個巨大的香餑餑:往後只要朝野安定,等太子爺上位,自己就是帝師,累世榮華富貴就這麼來了。
而衛靈塵考慮的則要更加深遠:上輩子代禎帝死於暴病,死因還查不出來,多半有問題;這輩子查這個當然是要查,但也要做好仍然查不出來的準備。他要的是權利在手,皇帝換多少個,那都無所謂。
上輩子自己死在獄中,理當是自己操之過急,政令改革太快太烈,樹敵又太多,多方勢力反撲,終成燎原之火,這輩子他就應當徐徐圖之,起碼要搞好各方關係。
不僅要搞好和大臣的關係,現在的皇帝,未來的皇帝,現在的皇帝儲備,都要搞好。
衛家大宅,衛靈塵坐在他的小帳房裡,一邊盤大金錠解壓,一邊聽下人匯報朝野消息。
「爺,按您說的都打點好了。上次進獻的糖花雪參,太后特別喜歡。幾位閣老也都接了飯帖,說等您過去喝茶。」
接了帖子,就是給他面子,認他的位置了。和從前一樣,舉薦太子師這件事,差不多十拿九穩了。
衛靈塵問:「徐翰林接了帖子嗎?」
下人面露難色:「說是不在。」
「正常。」衛靈塵倒是雲淡風輕,「人家伺候先皇,又是世代忠烈,我出身低,和人家共事就是榮幸了。回頭我親自拜訪他。」
下人看著衛靈塵,見到這位爺一邊盤金錠,一邊琢磨著,實在感覺自家爺一肚子壞水,恐怕那位忠烈的翰林要寧死不從了,現在還有的愁。
下人勸道:「理他幹嘛?皇上已經把他貶了。」
衛靈塵繼續盤大金錠:「人家父姊,恭恆老太妃,教過先帝,養過皇上,做過女官。三朝老臣世家,可不是那麼好倒的,雖然內宮無涉外政,但做做老人家的工作,讓她得閒時,也做做家裡的工作,大家都能過得舒心。」
世間萬物,逃不開一個情字,這是他這輩子有所長進的地方。人生在世,總有一個兩個特別稀罕的人,這就叫軟肋。
說到特別稀罕……
衛靈塵停止了盤大金錠:「有守宮殿的消息嗎?」
「沒什麼消息了,爺,誰敢上奏說這地方的事。造辦處說修東西,都不報那個地方,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嘛。」
衛靈塵心想也是,雖然現在讓張太醫幫忙看著,但其他人還是進不去內宮,消息沒那麼靈通。更好的辦法還是回頭自己過去看看。
只是他目前進內宮的次數也有限,這下只能連內廷司一起搞定,才能有機會和那位難哄小殿下聯絡感情了。
*
「難哄小殿下」本人的農家樂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626瞠目結舌地發現,荒野求生似乎正是執行官的舒適區,短短几天之內,芳齡十歲的執行官就已經給屋檐補了漏、做好了冷凝水裝置、種下了菜,最近已經開始收集院子外掉的野果酸果回來當化肥。
而且最令人感動的是,小執行官開始自己做飯了。
張太醫每天都帶熬好的藥過來,藥材每次都是多拿的,像牛奶、山藥、棗子之類的都是幾包幾桶地帶來,這些東西又好存放,又很適合做飯,荊榕餓了就自己生火煮一點吃。
但是,很快,十歲的小荊榕發現了一件事。
他平靜地喝下一口牛奶粥,隨後發出疑問:「為什麼這麼好吃?」
他已經注意到了,每次他煮飯時,連隔壁的麻雀烏鴉都會被香過來。而這些原料本身倒是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但煮出來之後好吃得仿佛能生死人、肉白骨。
626泡在荊榕單獨為他準備的碗裡,滿意地打飽嗝:「這個嘛,這個是你的廚藝點數,這是一個非常遙遠的故事,要從遙遠的異世界大陸的巨龍說起……」
荊榕:「?」
荊榕:「真的有很漂亮的巨龍和我結婚?」
「還有很漂亮的藪貓呢。」626循循善誘,「怎麼樣,是不是很對性癖,是不是剛好很想要一隻漂亮的大嗓門藪貓。」
十歲的荊榕沉默了。
很顯然,對於失去記憶的執行官來說,這一切有些難以想像。
雖然沒有說話,但626從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不由得竊笑。
晚上,荊榕說:「我想釣魚。」
626說:「可我們的院子裡沒有魚。」連口井都沒有。
荊榕看了看院牆。宮牆極高,連成年人都徒手爬不過去,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恐怕也難。但是辦法總比困難多,院子裡靠邊長的大樹早已高過宮牆,內務司是懶得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