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界那頭,是唯一一塊沒有山火和血腥的安寧地。
「跑快點。」黑袍人催促著腳下的山禽道,「今日你們家園要受我損毀,先進去避避難吧,待我辦完事,便差人來種樹。」
黑袍人戴著頂面具,他在硝煙中哼著歌,聲音都悶在面具之下,叫人分辨不出男女老少。
在他周圍是濃煙和刀劍,環身布滿了各類長短不一的炮筒。無為教教徒分散隱匿在山林草木間,正伺機而動。
這時,黑袍人的身側貓著腰移過來一人:「教主!有兄弟死了!前面新神攔路,各類神龕都顯靈,屠戮了我們五名兄弟!」
「什麼狗屁東西也配得上顯靈。」黑袍人丟過餌料,「交給你了,將山靈引出去,可不要怠慢了這裡的主人們。」
「轟!」
亭中的桌子驟然撞過來,將前面打堆的人撞得人仰馬翻!刻有「緊那羅門」的木匾落地四分五裂,錢悅還沒來得及拔刀,便被人一腳踹出了亭子。
錢悅胸骨碎裂,摔在地上,須得仰面看他,怔愣當場。
好高!
陰影中走來個懶散的人,正在松筋骨。這人虎背熊腰,魁梧奇偉,仿佛那一腳還不夠讓他醒神!
錢悅震聲道:「桑青?!」
桑青身穿著緊那羅門侍從的服飾,他適才一直坐在最後,沒有站起也沒有出聲,因而並未有人察覺到破綻。
「好孽障,你竟然沒死!」壽夫子亮出權杖,揮灑自如,甩出一陣無形的刀風,將亭內的桌椅瓶罐都砍得稀碎。
「吾主喚我,便是死了也要活過來。」桑青拔出一把大砍刀,擋過這陣風刀,而後揮臂砍向亭中的石柱。只聽「嘭」地聲巨響,亭子竟被他砍塌了半爿!
壽夫子大吃一驚,道:「悅兒!別管我,去保護佩蘭!」
錢悅撿起地上的劍,氣來震驚:「你、你!」
「轟!」
桑青那陣力道太恐怖,其餘柱子竟也受了波折,紛紛裂開!壽夫子坐在其間,盯著擂台:「不好!佩蘭!快跑!」
錢悅三步並作兩步,闖進亭子,在碎石塊砸下來前,將壽夫子背到身上,往外就是一撲!
兩人都滾落在地。
壽夫子灰頭土臉,他抬眼只看擂台,著急忙慌地從身上摸符紙,嘴裡剛要念咒,錢悅卻忽然一把扯爛了壽夫子手中的符紙!
壽夫子怒喝:「逆子!!那桑青沒死,定是回來找佩蘭尋仇的!」
錢悅道:「這人身上的奴紋早沒了,誰也控不了他!陳佩蘭死期將至,你救不回他!」
壽夫子一巴掌扇過去:「逆子!逆子!我可以死,佩蘭必須要活著!我只教了他如何對付宗門之比,他如此羸弱,受了多少苦才走到今日,你快去、去救他!!」
「陳佩蘭陳佩蘭陳佩蘭!」在壽夫子的推搡中,錢悅憤恨到雙目猩紅,他聲嘶力竭吼道:「父親!!!你心裡只有陳佩蘭!難道要我去送死嗎?!!」
經他一吼,壽夫子才發現錢悅的一條胳膊正以極度詭異的形狀彎折著。壽夫子顫聲道:「孩兒啊,你的手……」
錢悅將手背在身後,不讓他看:「你永遠都這樣……爹,我搞不明白了,到底誰才是你的親生兒子!」
壽夫子喉頭哽咽,他緊盯著桑青的背影,還想最後一搏。
齊蕪菁身側圍滿了無為教教徒,他搏鬥幾番,十指都在滴血。他見桑青走過來,忽然笑道:「你來幹什麼?親自殺我?」
桑青不看他的臉,先瞧見他的血:「我來赴約。」
齊蕪菁道:「我可不記得有什麼約。」
桑青摸出那把人厄紅刀,像摸寵物似的:「正便是漏洞所在,你主子沒告訴你麼?」
齊蕪菁神色一沉:「你發瘋了?說什麼呢?」
「我說了,我來赴約。」桑青踩上擂台,無為教教徒分散開,他走到齊蕪菁跟前,逼視道,「今日是個好日子,你定知道我會來。」
身後是無為教與神宗的廝殺,山下硝煙正瀰漫。
桑青透過齊蕪菁的眼,不顧戰火:「我要萬宗以命見證,萬佛以死做媒,你我今日定情於此,私奔還是殉情?」
齊蕪菁眨眨眼。
像是沒聽懂這話。
隻言片語借著擂鼓和炮聲,一路沿風傳送到那人耳中。他勾起唇角,在血腥和硝煙的餘韻中,細細品味這兩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