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爺剛才就覺得不對了。
爾爺這麼一說,他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因為爾爺不像他,解放前就跟老紅軍們合作過,也不了解大陸。
他對大陸的印象也只在陳恪他們,野戰打得好,巷戰打得更好,下水道里,他們都能打得贏,既不明真相,他就會以為,自己這一趟去,必死無疑。
但他竟然只思考了個把小時就做出決定,要上大陸了?
他這搞的董爺很難堪,甚至覺得自己像個懦夫啊。
可他又不好搶,因為他心裡最知道了,去的人不但不會死,還會受到款待。
現在的情況是,他磨刀霍霍準備宰人,結果對方把脖子洗的乾乾淨淨,自己抻過來了,這可叫他如何下刀?
他再看陳柔,想讓陳柔轉個彎子勸一勸爾爺。
但胳膊肘子嚮往拐的壞丫頭,她跟她爸一樣,又善良吧,又倔犟,就是不肯幫他。
正好十一點半,為了給聶老闆做一頓可口的素齋,山下村裡的婦女們幾乎全部上山來做義工了,這會兒素齋也要開餐了。
阿遠也要去吃飯了,他跟爾爺混的更熟嘛,老遠的就在招手:「dongdong,fanfan,cici啦。」
他都知道是要去吃飯的呢,也要叫他更喜歡的公公一起。
爾爺笑著說:「阿遠等等太公公,太公公馬上就來。」
再拍拍董爺的輪椅,他又說:「你的手下們年齡也大了,大晚上的小心閃了腰,瘸了腿,就別來偷我的魚了,所有的魚,我會趕今晚送到淺水灣的。」
所以他不但在壓歲錢上壓了董爺一籌,也更得阿遠喜歡,現在還要來個英勇就義慷慨赴死,還要當眾揭穿他想偷魚的齷齪心理?
董爺雖然心裡有幾分感動,也有幾分唏噓,但更多的是嫉妒。
因為陳柔望著爾爺,那眼神仿佛在說:這麼好的老人,怎麼就不是我親爺爺呢?
董爺簡直要氣炸,幾根花白的頭髮豎在腦袋上,炸的就像海膽。
可恨他才是最委屈的那個,偏偏還有苦說不出。
想來想去,他索性站起來懟爾爺:「就不說阿狼,我親自去偷魚也不過舉手之勞。」
但他這麼一來,不就露餡了嘛。
爾爺既抱的是舍我一人,叫大陸放過全香江的古惑仔的決心要去赴死,當然不介意在臨走之前狠狠羞辱上董爺幾句,好叫這個死對頭一輩子記得自己。
他一臉恍悟,故意大聲說:「原來你這腿是好的呀,那為什麼非要坐輪椅呢?」
負起手來再一笑,又說:「我懂了,你是怕陪著阿遠玩太累,在故意躲懶吧?」
正好這時鄺仔抱著阿遠過來,他搖搖孩子的小手:「走,太公公陪你去吃飯。」
回看董爺,又說:「有些大懶蛋懶得走路,就讓他那兒涼快那兒待著去。」
可憐董爺卯足了勁兒,要來爭孩子的歡心,結果大獲全敗不說,去大陸的名額也歸爾爺了,而且就連狼蟲虎豹,他的四員大將看爾爺時,眼神中都有了崇拜。
簡直可恨,可恨可恨!
但還好,雖然他在跟爾爺的鬥爭中全面失敗了。
可今天,陳柔終於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她從兜里掏出一塊玉佩來,低聲說:「那天晚上,爾鴻去找陳娟小姐,也就是我母親,當時董鷹和她在一起,而且應該是在商量離開香江的事,爾鴻聽說以後很生氣,就把祖傳的鐲子摔碎在了當場。」
爾鴻和董鷹倆人互殺,並最終雙雙慘死,當時現場的細節只有一個人知道,就是陳娟,後來她也只告訴了一個人,就是韓玉珠。
作為一個聰慧的女商人,韓玉珠隱瞞下了事情,把陳柔當成奇貨可居養到了身邊。
直到今天之前,董爺雖然能篤定孩子是他家的,可他並不知道細節。
但現在他知道了,他知道為什麼爾家的鐲子是斷的,他家的玉佩卻是好的。
要什麼DNA呢,這是件很淺顯的事,隨著陳柔輕輕將它點破,董爺如夢初醒,恍然大悟,一直以來懸在半空中的心也終於落到了胸膛之中。
他接過玉佩,連著說了好幾個果然,蒼眉老目,熱淚滾滾。
看時間機差不多,陳柔再說:「爾爺到了如今一無所有,是真的愛阿遠,也是真的討厭您,恨您,但大事大非面前,他願意放下私人仇恨,前往大陸,您要再在各種小事上為難他,可就太過份了,要那樣的話,我從今往後也就不認您了。」
其實只要孩子是自家的,就算把堂口讓給爾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