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遠還小,不知道他家發生了大事,還在大聲說:「媽媽jiu啦。」
再看宋援朝:「寶寶也有頭盔,就在家裡。」
他不知道爸爸媽媽是有急事才要騎機車,但他知道,坐機車需要戴頭盔,而他有頭盔的,只是放在家裡忘了拿,可是,媽媽竟然丟下他,就走啦?
孩子都難過了,聲音小小的:「寶寶也要嘛,要騎機車。」
得,反正路上堵車,安秘書把小主人哄過來,就得解釋,為什麼他媽要提前走。
還有,如果真像老闆說的,老爺子仙遊了,阿遠也有許多要做的呢。
他得要披麻袋孝接待賓客吧,而他爸他媽都比較忙,那他就不能亂跑,口罩需要一直戴好,如果看到有人衝著他拍照片,還要提醒奶媽和身邊人注意。
安秘書的經驗,不管是誰的葬禮都會比較亂,人們也會比較忙。
而很多有錢老闆再怎麼把孩子保護得好,到了葬禮上,就必定會曝光。
千億小寶貝呢,這一看聶家要舉行公開葬禮,從現在開始,所有狗仔只有一個目標,就是拍到阿遠的清晰大頭照,屆時聶氏想要壓,就得花一筆錢。
要聶氏不壓,登上報紙,那報紙就要賣脫銷了。
這一路堵著車,走走停停,宋援朝都不禁要給安秘書豎大拇指。
能被老闆重用是有原因的,安秘書的心細,無人能及。
騎著機車,當然就快,所以等聶釗夫妻到的時候,帶血床單也才剛剛撤出去。
但地上濺滿了血跡,幾個護工還跪在地上擦拭著,聶榮的嘴角還在溢血。
聶釗先看比他早到一步的吳院長:「通知別人了嗎?」
吳院長說:「已經都通知過了。」
又搖頭:「主要是老爺子不配合,否則的話,還是可以找到出血點的。」
不過負責醫療的劉主任卻坦言:「但只有10%的可能下手術台。」
不知道哪裡出了血就開腔,大概率是要死在手術台上的。
而聶榮腦子很好使的,他估量過,覺得開刀後活的機率微乎其微。
而且在看到自己吐出那麼一大口鮮血時,就仿佛當頭棒喝,他就豁然開朗了。
這大概就是他的宿命吧,他一生敢想敢幹,但也總被金錢和利益驅使著,除了被兒子強行關在山莊裡的那些日子,他其實從來沒有享受過一天的秒。
哪怕被關著時,心也總是想東想西,靜不下來,總還貪戀,什麼都想要。
但就在剛才,他看到自己的一生晃眼而過,他突然意識到,這一個多月依然是綺夢,勾著他,要叫他重新煥發野心的綺夢,可事實卻是他該走了。
命中注定他會在滿心希望時遭受更大的打擊,並死在追逐欲望而不得的遺憾中。
這大概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命運捉弄,身不由己吧。
但還好,他在最後一刻看清了自己的欲望,懸崖勒馬,就好像他在聶釗被綁架時,總還能與最後一刻看清事情的真相,並助兒子從死亡線上爬回來。
否則的話,他大概就是臨終之前挨一刀,閉不了眼的,死在手術台上了。
他張嘴就要吐血,就仿佛他身體裡有吐不完的血。
他的聽覺變的格外敏銳,他甚至能聽到護工們抹布擦過地板的聲音。
他還聽到兒子對兒媳婦說:「再麻煩你,去把聶耀帶回來。」
聶耀在大陸,就現在的時間點來說,最快的,就是拜託公安送他。
然後陳柔開上遊艇接他,並且在就近的碼頭泊停,然後騎機車來醫院。
用不了多久,最多兩個小時,聶耀也就到了。
這回聶榮是真的要嗝了,他的體溫在持續下降,呼的多吸的少,已經在咽氣了。
聶釗跟老爹對抗了一輩子,反擊的夠多,回擊的更多,而且最後贏了。
都到這會兒了,他當然不會再在任何事情上跟老爺子唱反調。
他最愛聶耀了,也最放不下聶耀,那就把聶耀給他逮回來。
讓他看上一眼,然後安心離世。
不過這只是聶釗的想法,不是聶榮的,他伸著手,也只夠聶釗。
陳柔得先給岳中麒打電話,讓他把聶耀送上船,所以她出門,打電話去了。
院長看差不多,就把護工們全部都清理出去了。
醫院嘛,迎來送往,迎生送死的地方,他們有的是經驗。
所以吳院長示意聶釗不要再做別的任何事,拉過凳子,讓他坐到了病床邊。
而聶榮張嘴許久,終於說:「阿釗,阿爸我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和你媽咪!」
聶釗不想聽這種話,他也不需要聶榮的懺悔和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