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遠的頭髮,是前段時間聶釗不在,奶媽給悄悄留的。
留成了香江小男孩們最喜歡留的冬菇頭,襯的腦袋圓圓,可可愛愛。
董爺很喜歡那個髮型,陳柔用數位相機拍了,送給他的照片,他每天抱著看。
但現在他爸爸回來了,他爸也不愛冬菇頭,下午回家就讓髮型師給剔掉了,現在是板寸,額頭露的亮堂堂,倒顯得他一下長大了不少。
董爺牽著阿遠的手,笑問:「今天你爸爸你媽媽都很忙,沒時間陪你,一會兒太公公帶你去個特別好玩的地方,要不要啊?」
聶釗皺了皺眉,想說什麼的,但是陳柔拽了一下他的手,搖頭。
阿遠有個問題就是,長到這麼大,還沒有被人哄過騙過。
不論誰跟他講話,講的都是正話,既沒有人敢欺騙他,也沒有人會對他撒謊。
而他早就知道,今晚爸爸媽媽要去參加一個活動,媽媽還特地說,到了現場,如果他敢大吼大叫,自己就會把他帶進洗手間,在屁股上啪啪啪來幾巴掌呢。
這個眉毛乍乍,鬍鬚乍乍的老太公公怎麼會說他們很忙,沒時間陪他呢?
阿遠想掙開董爺的手,去牽爾爺的手,可是董爺不放。
他再看媽媽,媽媽在笑,卻不說話。
他再看爸爸,奇怪,爸爸竟然扭開了頭,這是為什麼呀?
留個冬菇頭,阿遠有一雙秀眼,鼻樑又挺,下巴兒又尖,就像個可可愛愛的小女孩兒,但剃掉了頭髮,那圓乎乎又虎頭虎腦的小腦殼兒,就是個十足的男生了。
很奇怪的,兩個老太公公,爸爸媽媽,突然間就好像達成了某種默契。
尤其是阿遠喜歡的爾爺,他也在笑,他在笑什麼呢?
阿遠再一掙手腕,董爺非但不放,還說:「必須去喔,你媽媽讓你今晚只陪著我。」
阿遠踮腳,笑出兩隻小酒窩來,似乎是要跟董爺說什麼悄悄話。
董爺當然笑呵呵的側耳,就聽阿遠乖乖說:「可xi,可xi我要尿尿啦。」
孩子要撒尿啊,他穿的背帶褲,難解,那是得趕緊放開。
但豈料董爺才一鬆手,阿遠嘿嘿笑著,小旋風一般躲他爸爸身後了。
爾爺立時也笑了起來:「哈哈,不愧我爾家的孩子,瞧瞧,你老匹夫就哄不住他。」
董爺也在笑,追著阿遠轉:「不行,誰都管不了,我今天必須帶著你。」
他追,阿遠就跑,繞著他爸爸轉來轉去,就不讓董爺抓到。
但突然,就在董爺還追的興起時,阿遠猛得止步。
要不是陳柔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董爺為了避孩子,就得摔倒。
然後阿遠揚頭,嗓音清晰明亮:「董太公公,你不xi個,好寶寶。」
董爺愣了一下,鬆開孫女,笑問:「為什麼呀?」
當孩子大了,上學了,會的也就更多了。
阿遠以手比劃輪椅,還記得呢:「你會Jiu路,可你一ji裝不會,你……」
聶釗已經把兒子抱起來了,嘬了一下兒子的耳朵才說:「撒謊。」
撒謊在幼兒園是常態,這兩字兒阿遠說得可清晰了:「對,撒謊。」
董爺這些年但凡出門,基本都不走路,要人抬著,可他腿好著呢,是裝的。
原來裝,是為了在回歸後,受審時裝可憐搏同情,少受點苦頭。
但就算以後繼續裝,今天他不裝了。
長達百年的,白人殖民者們終於要離開了,而他被邀請觀禮,他必須走進去。
至於原來那此丟人礙眼的行為,爾爺都替他臊得慌,但他沒所謂。
就算被阿遠戳穿了也沒關係,他哈哈大笑:「我的小寶貝兒,這叫兵不厭詐。」
再拍拍雙腿:「還叫,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看到很弱的人,也不一定就真弱。」
可不嘛,阿遠印象中,這個老太公公永遠都不會走路。
他覺得很可憐,總是會很殷勤的給對方遞水送水果,送茶。
阿遠小手摸摸腦殼,看爸爸,皺起了眉頭:愛他的太公公,好像是個壞人呢?
不過阿遠屬於,哪怕知道爸爸不愛妹妹,也不會大聲嚷嚷,而是會關起門來悄悄教育爸爸,盯著爸爸,讓爸爸學會愛妹妹的小孩兒,他不懂,可他不會嚷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