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懷瑜在此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撤離的計劃,至始至終都沒有開口。
顧妙音又道,「這一個月大家都提前把那日要帶的東西準備好。江奉,他們我就託付給你了,你一定要替我保護好他們。」
江奉點頭,「放心,我以性命作保。」
說起分離,氣氛一下就變得有些傷感,蘭姬怔怔看著小院,耳邊時不時傳來石榴樹下孩子們心滿意足的歡笑聲,這裡的一草一木她夢了這麼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沒住幾日又要走了。
雖然已經極力克制,卻依舊掩藏不住眼中的濃濃不舍,生逢亂世,這次分離誰知道下次見面又是什麼時候?
顧妙音看出了蘭姬的脆弱,思忖片刻故意岔開話題,「對了!小雪兒回家了沒?彩兒姨現在怎麼樣了?怎麼沒看見小金姨跟你們一道回來?」
說起故友,蘭姬低頭抹了抹眼角,強打起精神,「的虧你想得周到,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你彩兒姨就要被那群黑心肝的逼得撞牆自盡了。」
「她那樣的人,平日裡最是精細,從前就是一個指甲蓋都得修的圓弧精巧,沒想到竟嫁了個破爛貨,每日喝醉酒便拿她撒氣,更可惡的是,那屠夫的老母兄嫂竟當著眾人面撕扯她的衣裳,說她是人盡可夫的窯姐,那黑心肝的狗男人還說小雪兒不是他的孩子,是彩兒姐背著他偷漢子生的野種。」
「明明是他喪盡天良賣女兒,竟還往彩兒姐身上潑髒水,簡直是畜生!」
不是怒到極點,蘭姬罵不出這麼難聽的話,看來彩兒姨的日子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煎熬。
蘭姬說到憤怒處,眼眶不覺又紅了,季懷瑜便主動接過話,接著說道,「彩兒姨嫁的男子姓朱,他上面還有兩個哥哥,皆已娶妻。朱大和朱二在西街有間肉鋪,朱富貴平時里便是靠著替兩個哥哥宰豬維持生計。聽附近的街坊說,朱富貴嗜酒好賭,每回沒銀子使都要回來找彩兒姨要,若是沒要著便是一頓毒打。」
「昨夜,朱富貴去酒肆喝酒,不過就是有人酒後多嘴說了句小雪兒與他長得不像,他便趁著彩兒姨不在家將小雪兒發賣了,聽聞也不過賣了五十個銅板,回家路上就被他當作賭資孝敬給了賭坊。」
「彩兒姨被郡府府君趕出來後心灰意冷,拿了把殺豬刀要與朱富貴同歸於盡,朱家聽了這事一家人都找上了門,手裡拿著砍柴刀說是要清理門戶。我們趕到時,彩兒姨被她兩個兄嫂踩在地上掄巴掌,衣裳也撕碎了,朱家仗著人多勢眾自稱家事不用外人插手,有人想說句公道話都被攆了出去。」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朱家人敢這般欺辱馮彩兒,不過是欺她伶仃一人背後無人可依。
顧妙音神情肅穆,眼裡隱隱有暗光流動,「那後來了?朱家有認錯嗎?」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季懷瑜知道,她已經動怒了。於是,他放緩了語速,慢慢道,「朱富貴一眼認出了金姨,知道我們是來替彩兒姨說話的,故而我們一進門他便拿著柴刀攆人。好在有江護衛在,朱家人不僅沒有得逞還吃了不少苦頭,朱家老母見硬的不行,便撒潑大喊要報官,我阿娘遂下場與她鬥起了嘴。」
說到這,季懷瑜有些無奈,「朱家老母興許是年紀大了,受不住阿娘的指罵當場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