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君王,刻薄寡恩,最是不懂長情,誰能料到,春宴一舞便輕而易舉給了心?
他萬事籌謀,權衡利弊,唯一承認的荒唐便是昭告天下對她偏愛。
他只有在愛她時不曾留過退路,她怎麼能負他?
怎麼能?
所以,他永遠不會原諒她。
傍晚降至,京安城裡的火光愈演愈烈。
司馬昱被神啟軍護送渡船南下,淮南乃司馬一族發跡之地,退回淮南保住根基才能再圖霸業。
河水湯湯,像誰的哭泣聲久久不止。
司馬昱被河水聲攪得心神不寧,夜出船艙看月,恰巧碰見夏侯站在甲板上,手中還拿著一封密信。
「京安的消息?」
夏侯不防被君王撞破,神情略有些驚慌,「是。」
司馬昱沉思了片刻,「拿過來。」
夏侯臉色微變,略有些不自然,「君上,信上說胡人闖宮胡作非為,末將怕您觸景生境,這信不看也……」
「拿過來。」
夏侯小心看了君王一眼,猶豫許久,才將手中的密信交了出去。
司馬昱拿過信箋,開頭第一句便是——【胡虜硬闖蘭桂宮,仙姬卒。】
卒?
「卒是什麼意思?」
七歲便通百家經的帝王不解看向夏侯,兩行清淚毫無徵兆奪眶而下。
夏侯愣住了。
他也愣住了。
他喃喃道,「顧家沒帶她走?為什麼?為什麼?她怎麼會死?為什麼?」
夏侯不知所措,跪地磕頭道,「君上節哀!您千萬要保重自已!」
司馬昱神情有些恍惚,指著京安的方向,「給孤掉頭,孤要回去!孤要回去看看她是不是又騙孤!」
「君上!」夏侯死死抱住司馬昱的腳,大聲吼道,「晚了!夫人已經死了,謝靈毓一把火燒了蘭桂宮,你如今就算回去也沒有用!」
「燒了?」
連屍骨都沒有?
「孤不信!孤不信!顧家會帶她走的!她背叛了孤,不求活路求什麼?孤不信!孤不信!」
司馬昱眼底猩紅,突然爆發!
他仿佛一隻被剖了心的野獸,墨玉般的眸子略有瘋魔的跡象。
他一腳踹開夏侯,二話不說縱身跳下船。
夏侯嚇壞,趕緊跟著一起跳下。
司馬昱奮力划動著身子,眼睛死死盯著京安城的方向。
他遊了很久,游得四肢都僵硬了,可是京安還是離他好遠好遠。
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知道自已游不過去了,終是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悲泣的嗚咽聲讓冰冷刺骨的河道更顯悽愴。
仙仙,京安好遠,我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