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司馬昱抬手攔下他,狹長的眼瞼微微上揚,墨玉般的眸子瞧著比平時還要深邃。
相比夏侯的暴躁,司馬昱顯得冷靜許多。
「你贏了。」
話落,司馬昱鬆開了手中的韁繩,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謝靈毓眼眸微眯,司馬昱放棄得比他預想的還要果決。
「君上?」夏侯原本處在暴走的邊緣,陡然聽見這話人都傻了,等反應過來才發現司馬昱已經策馬跑遠了。
望著那蕭瑟的背影,夏侯既擔憂又心疼。
「三軍聽令,撤!」
夏侯揮動軍旗,三十萬大軍全線撤退,其陣仗好比暴風雨夜的浪濤霎那間沉歸於海底。
謝靈毓腰身挺拔,紅袍獵獵。
墨舟驅馬上前,「公子,司馬昱真的退兵了?」
謝靈毓點頭,「最後這一戰,他還算贏得體面。」
墨舟不解道,「贏?他方才不是認輸了嗎?」
城沒奪回,人也沒搶著,這算哪門子的贏?
謝靈毓回頭看了看京安的方向,不置可否,「走吧,回城。」
「君上!」
馬蹄獵獵,塵煙滾滾。
夏侯策馬追上司馬昱,小心試探,「君上,您就這麼放過謝靈毓了?他與胡人勾結,狼子野心……」
「不是他。」司馬昱平靜打斷夏侯,語調冷淡,「他不過是縱觀棋局,審時度勢,借勢而為,是孤技不如人棋差一招,才有今日之恥。」
夏侯一愣,沒想到君王竟會替那個叛臣說話,「君上何以如此篤定?」
司馬昱自嘲笑了笑,他不是信謝靈毓,他是信仙仙。
作為曾經最親密的愛人,司馬昱知道顧妙音的底線在哪?
謝靈毓既要娶她,定不可能在她的底線上蹦跳。
司馬昱沉默,夏侯也不敢追問,憤憤不平道,「君上您不是技不如人,是體恤生靈。君上您仁慈,若非謝靈毓拿大晉百姓為要挾,君上也不會受制於他。謝靈毓的兵馬人數不如咱們,若真打起來,他根本討不到好處。他就是知道這點才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逼迫您退兵」
「連堂堂正正打一場都不敢!懦夫!」
司馬昱搖頭,「不是他不敢與孤交鋒,是孤不敢與他宣戰。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一戰他的確贏的漂亮。」
「……」夏侯一時接不上話,君上這是氣糊塗了嗎?
他認識的君王是不可能好聲好氣稱讚別人的,尤其這個人還是他的對頭。
司馬昱目光蕭瑟望著前路,喃喃道,「他猜得沒錯,孤的確不敢。西蜀城危,廣靈被襲,這三十萬大軍若因孤一念之差折在此,孤如何對得起大晉百姓?對得起司馬皇室的列祖列宗?更沒有顏面再去見她。」
這個時候的司馬昱平時任何時刻都清醒,他甚至有些痛恨這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