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熟悉的人越來越少,逃難的人和屍骨卻越來越多。終於我們到達了武威城。」
女子銳利的指甲一把抓住了宋知蘊的肩膀,深深刺進了她的肉里。她發顫的聲音一下下擊打在了宋知蘊的心上。
「誰知武威城封閉城門,再也不讓進入了。」
「他們怕了,他們居然怕了,他們不敢開城門。他們甚至都不敢低下頭來看我們一眼。」
宋知蘊望著眼前這位面容扭曲而猙獰,顫抖著不斷喃喃自語的女子,安慰的話始終無法脫口而出。
現在無論說什麼都無濟於事。說一句節哀有用嗎?死去的人能復生嗎?唯有讓活著的人繼續好好活著。
「見武威城實在進不去,我們迫不得已往北邊的小村莊走。看看能否找到容身之處。」
「可一路上的村子裡哪有什麼人啊。有門路的早就逃到武威城裡避難去了。剩下來的,飢餓難耐,再沒有力氣去別處了。只得躺在這慢慢等死。」
女子努力揚起臉給了宋知蘊一個笑容,「我喜歡這種死法。至少還能得個全屍。乾乾淨淨體體面面的死。我可不想我的頭顱被那群蠻夷拿來飲酒或者被他們吃掉,那可就死不瞑目了。」
「是我們不想活嗎?是這世道根本就沒給我們這些人一個活路。」
宋知蘊攥緊拳頭,愣愣望著早已認命的眾人。
第21章 龍鳳佩(二)
宋知蘊愣愣站在廟宇面前,遙望著黃沙遍野、喪失生機的村莊。
已是深秋,光禿禿的樹上並無一絲綠色,皺巴巴的樹皮隱約露出蠟黃的樹芯。
微風拂過,帶動著黃沙翩翩起舞,撞擊著地面,發出陣陣沙沙的聲音。
天地間宛若被吸乾水分的枯樹,打翻了自然的調色盤,把一切都染上了失去生機的黃。
陣陣寒風襲來,宋知蘊下意識縮了縮胳膊,把衣物覆蓋在裸露的皮膚上。她還算好運,穿來的時候有一身還算完整的衣裳,還能勉強保暖。
馬上就要入冬了,他們要是再找不到食物,估計都不用等到入冬考慮保暖問題,就都得先餓死在這兒了。
可是哪還有食物啊,能吃的東西早就被他們洗劫吃了個乾淨了,連地上的草根他們也沒放過。
宋知蘊的視線緩緩抬起,移向遠方。村莊的周圍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寸草不生。
唯有南邊有一座高高隆起的山脈,勉強有一抹綠色。他們這些天一直都是靠著這座山上的各種物資勉強維持生計的。眼下快要入冬了,物資估計也撐不過這個冬天。
跨過這座山一直往南走就是武威城了。
她剛才打聽過了,算上他們逃難的這幾個月的時間,現在差不多是永安四年的秋季。
史書上雖是記載永安五年春,外族大舉入侵,一路燒殺搶掠,但實際上這種行徑已經持續幾年了。只不過都是小規模的騷擾,邊境守將根本沒把這事放在眼裡。
直到永安五年的春季,外族大舉入兵,意圖攻向都城。這才驚動了邊關守將。
不過也只是死守武威城,不准進出,並無出兵拯救百姓的意圖。連這鎮守邊關的將軍都如此行徑了,這王朝還有救嗎。
自末帝上位以來,昏庸無能,奸臣閹黨把守朝政,苛政猛稅,魚肉鄉里,百姓苦不堪言。民間百姓揭竿而起的就有數幾百起。只不過大多規模較小,被暴力鎮壓了下來。
唯有少數的幾家起義軍勉強地在閹黨的蔑視下,在當地站住了腳步。其中就有暮雲皇朝的開國皇帝秦大洪,他一路東走西串,憑藉著他口中美好的未來,竟東拼西湊組建出了一個草台班子。
現在已經是永安四年秋了,開國皇帝秦大洪的軍隊應該已經在邊境境內了。
秦大洪後期之所以能打得過世家出身的眾多叛軍,登上帝位。除了他自身傑出的軍事能力和政治素養外,和這次他派軍抵抗外族的行動脫不了干係。
永安五年春長公主抵達武威城,以監軍的名義命令守軍抵禦外族,未果。
以鐵血手段血洗了武威城內所有反對勢力,一舉搶奪邊境守軍兵權,並與當時在邊境內小規模打游擊戰的秦大洪結為同盟,共同出兵迎敵。
經過長達半年的艱苦抗爭,終於勉強擊退了外族。此戰轟動九州,長公主因此名揚天下,為已經失去民心的大奉皇族打下了一針定心劑,也因此奠定了暮雲皇朝開國皇帝的民心和根基。
暮雲皇朝建國之初,長公主甚至親自奉上了傳國玉璽,彌補了他唯一缺少的正統性。自此天下大統,末帝與長公主一同死於當時的還是皇城的崇明城的皇宮大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