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蘇遇關車門的動作頓了頓,不解地朝著駕駛座的方向看過去:「還有事嗎?」
男人清雋的側臉隱匿在夜色里,影影綽綽的光線下看不清表情,只見他伸手提起副駕駛座上的東西遞過去:「拿走。」
蘇遇的視線本能地落在上面。
是剛才傅修寧回來時手上提著的那個印著藥店logo的塑膠袋,借著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出裡面是兩盒治療跌打損傷的藥油。
「不用誤會,我只是怕營銷部少了一個能幹活的人,耽誤項目進度。」
夜色里,男人嗓音低磁淡漠,比掛在天上的那輪孤月還要冷寂幾分。
蘇遇面色微頓,思量幾秒以後微笑著伸手接過來:「謝謝傅總,那回頭我把錢轉給您。」
她不想得罪他,但也不想欠他什麼。
她的回答像是在傅修寧的意料之內,男人扯了扯唇,級淡地嗤了聲收回視線。
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蘇遇收回視線沒再開口,輕輕關上車門。
動作禮貌又疏離。
幾乎在下一秒,那輛車就帶著怒意飛快駛入夜色。
原地,蘇遇面無表情收回視線,脫下那雙摺磨的高跟鞋,跟袋子一起提著轉身一瘸一拐走進小區。
-
夜裡車少,剛開出去不到兩公里,傅修寧便猛地踩了個急剎將車停在路邊。
他靠在駕駛座上,有些煩躁地用力按了按眉心,試圖壓下胸中那股橫衝直撞的情緒。
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情緒越壓制就越強烈,像是有什麼東西掙扎著破腔而出。
他看向窗外濃重的夜色,聯想到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個同樣漆黑的夜晚。半晌,他從口袋裡掏出煙盒取出一支煙,點燃,靜靜吸了一口。
直到尼古丁混著菸草味吸進肺里走了一個來回,傅修寧才覺得那股翻湧著的、橫衝直撞的情緒得到了暫時的緩解。
車窗緩緩降下,傅修寧輕輕眯起眼盯著窗外濃稠的夜色緩慢地吐出煙霧。
當初分手,他們一個回了京市,一個遠渡重洋,天南海北都是奔著老死不相往來去的。
在分開的這些年裡,他甚至都很少會主動想起她。
他也不知道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究竟是從何而來,更不清楚今晚的自己究竟是在做什麼。
像是突然著了魔,理智起不到絲毫的作用。
淡青色的煙霧的沿著骨節分明的指尖徐徐攀升,男人的喉結用力滾了滾,腦中突然想起今晚在樓梯上的一剎那。
他原本沒想抱她的,只想拉她一把讓她不至於摔下去,可觸碰到她的瞬間像是突然喚醒了遙遠的肌肉記憶,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掌心隔著薄薄的布料握著那截細腰時的觸感,像極了糾纏那兩年裡,他無數次在她身後失控衝撞的時刻。
他擰著眉頭又狠狠吸了一口煙,試圖壓制住那股熟悉又陌生的衝動。
傅修寧清楚地記得,上一次產生這種不受控制的衝動還是在五年前。
那晚他第一次試圖擺脫母親的控制,嘗試反抗,具體的原因現在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在距離市區兩公里的高速路口被趕下車。
因為受颱風影響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多餐廳和便利店都早早關了門,他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家亮著燈的餐廳。
他本意是想去借個手機打電話叫人過來接他,可不知道為什麼走進去以後便改了主意。
他記得餐廳里的那個女孩當時被他嚇得不輕,但聽了他的請求以後還是心地善良地幫他做了一份意面。
說實話,那份意面的味道十分普通,甚至算不上好吃,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天之後他居然頻繁地想念那個味道。
偶爾開車也會有意無意地路過那家餐廳,只是沒再見過那天晚上幫他煮麵的女孩。
——直到兩周後的港大校慶。
傅修寧依稀記得那是個風和日麗的上午,正逢港大百年校慶,他作為年級學生代表上台發言。
發言結束後他抬起頭視線不經意掃過會場,一眼就看見坐在下面第三排素麵朝天,眼神卻亮晶晶的女孩。
她不是那種讓人眼前一亮的長相,但是很奇怪,他抬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他幾乎瞬間就認出底下坐著的這個穿著樸素的女孩,就是兩周前雨夜在餐廳里給他煮了一份意面的女孩。
校慶結束後他讓人打聽了才知道,她叫蘇遇讀大二,是從京市來的交換生。
原本故事到這就該結束了,但誰也沒想到一個月後會再次偶遇。
那天晚上傅修寧在一家酒吧應酬,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離開的時候剛好看見吧檯附近,酒吧老闆和一個穿著樸素的女孩正在爭執。
「我這個月滿勤沒有一天請假為什麼不給我工資?」
「你自己想想你自從上班給添了多少麻煩?遠的不說就說今天,陳少讓你跟他喝杯酒怎麼了,你就那麼清高?最後還不是酒吧替你賠了兩瓶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