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存遠觀察穆瀾峪的神情和舉動,兩世調教穆瀾峪的經驗讓他非常熟悉穆瀾峪的表現。
穆瀾峪準備妥協了。
秀氣的眉毛輕揚,白存遠輕聲:「小戈,讓……」
任戈沒有注意到白存遠的表情,小狼的眼中浮現出恥辱和心疼,白存遠是要讓他讓開,白存遠是鐵了心的想要給這個人一個台階下?
白存遠是鐵了心的要對這個木頭低頭,他高高在上的爹為了這個木頭,就算被冤枉也希望這個木頭留下?
他爹那麼高傲的一個人,真的要在這個人面前再三讓步,他憑什麼,穆瀾峪憑什麼?
「讓開」兩字還沒出口,蹲在地上的男人突然開口說話:
「存遠。」
說話的男人即使蹲著,儀態都很好,背不佝僂而是平直成平面,優雅的半蹲讓他有些像油畫中覲見國王的騎士。
穆瀾峪沒有讓白存遠再退半步。
「你說過,我站著走出去,就得跪著回來求你。」
穆瀾峪一邊說,一邊讓半蹲的膝蓋緩緩落地,形成蹲跪的姿勢。緊接著,他收腳放平了另一個膝蓋,從蹲跪變成跪立。
「存遠」他壓抑著自己的聲音,下跪對於男人來說是一件極其恥辱的事情,但他不想看見白存遠一再讓步了。
白存遠現在讓步,在場的倖存者們都會把白存遠的讓步看在眼中。
白存遠和他不一樣,白存遠沒理由為了他的理想和信念讓步。
他是他心心念念十餘年的春光,他不會讓白存遠丟一點面子。
白存遠為他救人,被他和趙國懷背後非議,答應條件的是他,撕毀合約的是他,想將合約粘起來的是他,現在粘合約這件事情,也要讓白存遠自己做,一片一片粘嗎?
白存遠調戲他,卻沒有對他造成真正的傷害,他羞辱他,實際上是幫他穩定了隊伍的心。
白存遠點到為止,真正使用他的地方也就是給了他一個柔軟的吻。
而那個吻算不上交易。
因為那也是他想要的。
穆瀾峪想救人,但當他知道白存遠就是白拾,想到白存遠做的這些事情,他突然覺得有比一味地只救人更重要的事情,或者說,更值得珍惜的人。
他本可以把一切都做的更好,而不是生硬地想要默不作聲的逃離。
他的理想信念,不是他傷害喜歡的人的理由,無論那個信念有多高尚,他只屬於他自己,不屬於白存遠。
穆瀾峪垂頭,跪直身體,他的肩腰比極其優秀,換上乾淨利落有設計感的商務休閒外套後,有種嚴肅正經制服誘惑的美。
任戈被穆瀾峪這個動作嚇得往旁邊讓了一步。
穆瀾峪跪在白存遠身前,白存遠居高臨下地俯瞰他。
冷硬的男人低著頭,和當年不敢正眼看自己每天遙望的白拾的那個小黑煤條一樣。
「存遠,我可以為你繫鞋帶嗎?」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請求,慢慢抬起頭,以仰視的姿態,看清了白存遠的眉眼。
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是,存遠,你允許我回來嗎?
在場的觀眾一片譁然。
一個三級異能者,跪在四級異能者的腳邊,請求給他繫鞋帶。
牧淑往後退了一步,她原本的位置在白存遠身後,現在她讓到了旁邊。她想像不到那個敢孤身在雨夜中出門給她們找物資的救世主會以這樣的姿態跪在白存遠面前。
尚官也驚呆了。白存遠厲害他知道,但是他想像不到白存遠能讓這個大佬妥協跪下。
穆瀾峪曾在雨夜中為了堅守自己保護老人、女人孩子的信念,轉身一聲不吭離開隊伍。
他不恐懼充滿喪屍腐屍的末世,不懼怕喪屍病毒,不在意別人的非議,他頂天立地又孤冷高傲,堅決用行動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但此時穆瀾峪不光折返回來,還選擇了下跪這樣一個卑微的妥協方式,連給白存遠繫鞋帶都要跪著發出請求。
接觸白存遠和穆瀾峪多的牧淑和尚官尚且都這樣想,那些普通人們就更驚訝和震撼了。
他們這下是真的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如果說白存遠讓任戈出手殺人的事件給他們帶來了震懾,如今穆瀾峪的下跪對他們而言就是赤裸裸的「鎮壓」。
三級異能者甘心跪在白存遠的面前,詢問對方是否願意允許他給他繫鞋帶,以卑微的請求換取留下的機會。這足以證明白存遠恐怖的身份實力和地位。
眾人沒有見過白存遠出手,但他們見過穆瀾峪冷臉在喪屍群中一路搏殺。
見過他拳入拳出搗入喪屍的腦袋。
而如今他對一個沒有出過手,只是喊身邊小孩兒威脅過他們幾句的青年跪下了。
他是主動跪下,沒有受到任何脅迫。
人群嘈雜,穆瀾峪的眼中只有身前的白存遠。
白存遠鹿眼清亮,微微下垂的視線讓他和當年一樣,仿佛有讓所有人都想關注的魅力。
那是一種淡然的,什麼也不在意,卻偶爾會播撒雨露給身邊人的……神性。
白存遠在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