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想默不作聲地走,卻只是給了他一個繫鞋帶的台階。
他說上樓收拾他,卻在他要跪的那一刻用腳墊到了他的膝蓋下面。
他不止一次回憶過白存遠的這些行為。
白存遠已經不僅僅是他記憶中的春光。
白存遠在他們見第一面時就和他說過:「你要救一些人,就一定會讓另一些人受到傷害。這也是你必須認清的選擇。」
那時候的穆瀾峪,決定要在白存遠虛弱的時候留在白存遠身邊,保護他。
他那時候想過,他要救人,就會讓另一些人受到傷害,但這個受傷害的人,不能是答應他願意幫助他的白存遠。
他想過,但是他忘了,他在關鍵時刻忘了自己曾經的想法。
他確實讓白存遠受到傷害了。
如果白存遠沒有碰見他,白存遠帶著唯爹是從的任戈,能夠在末世叱吒風雲,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
任戈會像自己對白存遠說的那樣,為他掃平一切路障,會堅決地擁護他維護他,任戈那小子,不捨得讓白存遠受一點傷害,一點氣。
不僅如此,任戈估計真的會為白存遠找各種好看的小男孩,找雙胞胎,找清冷的,活潑的,找桀驁的,淡雅的……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只要白存遠笑著摸摸任戈的頭,任戈都會給他綁回來,問他:「爹,你看這個怎麼樣,不行我再去抓?」
穆瀾峪深呼吸,可白存遠在他身邊,白存遠要遷就他的理想,他讓白存遠忍一忍。
白存遠讓他獻身,根本不是過分的要求。
「瀾峪。」
白存遠側躺在床上,用白皙的手肘撐在床面,叫他。
他的聲音在此時的穆瀾峪耳中簡直是犯規的存在。
穆瀾峪的那點糾結,在白存遠的輕聲點名下全部又變成了浮想聯翩的悸動。
他根本扛不住白存遠這樣叫他。
「想什麼呢,又發呆了,在回味把我壓在床上的觸感?」
穆瀾峪喉結滾動,重重咳嗽起來,他咳嗽的狼狽不堪,高大的身體躬背彎曲著,欲蓋彌彰的背向白存遠面向靠著牆的實木衣櫃。
他想咳一下就馬上整理好自己的狀態,不讓白存遠看到自己的失態,但他越咳嗽越厲害,根本止不住。
白存遠不會放過每一個調侃穆瀾峪的時機:「饞到被口水嗆到?」
咳得臉都似乎染上紅色的穆瀾峪轉身,開口央求:「……存遠。」
他的音線偏冷淡,但這一聲卻可憐的不行,被迫扶車,被迫下跪時穆瀾峪都沒這麼可憐。
仿佛被白存遠調戲是比把他扔到喪屍群里、讓他跪在眾目睽睽之下更難以承受的懲罰似的。
白存遠收斂笑意,突然道:「不允許隱瞞我任何事,明白了?」
穆瀾峪心中的浮動和浮想聯翩,也因為白存遠這句似乎突然嚴肅起來的話而改變。
白存遠收了支撐在床墊上的手,翻身躺平,聲音又輕又慢:「不允許一聲不吭地離開,讓不讓你走,允不允許你變成喪屍,我說了算。」
他突然喚他的名字:「穆瀾峪。」
白存遠很少這麼連名帶姓的喚他的名字,至少今天,從剛剛開始,白存遠都很喜歡叫他「瀾峪」來逗弄他。
「不要讓我傷心。離開我,要正面告訴我。」
「無論你們做什麼對我好的決定,要告訴我,那才是真的對我好。」
「存遠……你……」
穆瀾峪上前一步,又好像畏懼上前一般在半路上停止。
他不會哄人,對木頭來說,最好的哄人方式就是不哄,穆瀾峪喜歡逃避別人給他的深沉的讓他無能為力的情緒。
白存遠熟悉他。
不把他逼到那個份上,他會自己壓抑著裝作沒看見,因為他怕自己不會哄人,怕自己出錯。穆瀾峪很不擅長用言語哄人,他喜歡沉默地獻身。
白存遠正要說話,穆瀾峪卻先主動開口了:「我不會走。」
似乎是這個決定太過于堅決,穆瀾峪更改說法道:「如果我做了什麼決定,我會想到你這句話,我會告訴你。」
穆瀾峪竟然先開口了。
他好像和上一世歷盡磨難的他不太一樣,他在努力嘗試開口,而不是像上一世一樣被他逼著調教著開口。
上一世的穆瀾峪好像心死過,這一世的穆瀾峪不知道因為什麼,有點活人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