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瀾峪喉結滾動一下,輕聲應:「好。」
這一夜兩個人都睡得很好,穆瀾峪在模仿白存遠的呼吸,他沒有時間考慮別的。而白存遠也在穆瀾峪的那一句「不要心疼我」中找到了一份,他自己也沒意識到的安全感。
他怕自己的意志會轉移,讓自己受到傷害,他愛的人,也怕。
……
第二天早上兩個人睡到日上三竿,白存遠睜眼,發現穆瀾峪正在側頭看他。
「醒了?」
「嗯。」
白存遠坐起來,解開襯衫扣子,脫掉染血的襯衫,他伸手去握穆瀾峪的手——他完全把對方的異能當做自己的隨身儲物箱,但這畢竟還是一個完整的人類。
穆瀾峪在他背後撐開一件乾淨的襯衫,白存遠撈到了襯衫衣料,順勢將手插入了袖管。
「傷好了?」
「不會裂。」
白存遠不會過渡心疼人,他沒那種細膩的耐心和多餘的矯情。任由穆瀾峪幫他穿上襯衫。
他正要系扣子,穆瀾峪的雙臂從他背後環著他擁住他。
這人的手臂實在是長,就這樣擁住他都能給他系扣子。
扣子在穆瀾峪的指尖下一顆一顆地不算靈巧地被系好。
白存遠貼著穆瀾峪的胸膛:「瀾峪,你膽子大了。」
……穆瀾峪觸電一般鬆開白存遠,他已經幫白存遠把最後一顆扣子系好。
他剛剛……以一種極其親昵的姿勢從白存遠身後抱住他給他系扣子。
睜開眼就看見白存遠躺在他身邊,讓他的愛意在迷濛的睡意中節節攀升,如今白存遠一張口,穆瀾峪驟然清醒過來,即使已經表白,但他們剛剛那種親昵的姿勢……那種日常從身後擁住愛人為他穿衣服的親昵姿勢……
太過火。
「大,但不完全大。」白存遠繼續下定論,穆瀾峪更臊了。
穆瀾峪心思細膩,白存遠昨晚讓白執照顧穆瀾峪,還有另一重意思。他褪下身上的褲子,站起身來,接過穆瀾峪遞給他的乾淨褲子。
「你覺得白執怎麼樣。」
「他不會和人相處。」
白存遠點頭。穆瀾峪說的也是他一直以來認同的。他不認為白執是一個天生壞心的小孩兒。
即使他現在長得很壞。
白執不會和人相處。他屬於人的情緒,像是在模仿,模仿別人在環境中的情緒。
白存遠陪爸爸媽媽送白執上幼兒園時,整個幼兒園的小朋友都在扯著爸爸媽媽哭,只有小白執拉著他眼神清澈,他安靜的觀察環境,等了很久才牽著白存遠的手用另一隻手抹了抹掉下來的眼淚。
那時候白存遠就覺得小白執的眼淚很突兀,他不像是自己想哭的,他像是看見別人都在哭,覺得自己應該哭。
「我不想上學,我想回家。」白執模仿別的小朋友說。
白忠誠嚴肅:「該上學的時候就上學,你是男孩子,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白執的淚憋了回去,再也流不下來了。
……
「不會和人相處?」
白存遠想從穆瀾峪這裡得到他更多的見解。
他把腿蹬到褲管里,轉身面對穆瀾峪搭褲扣,發現救世主大人正跪坐在他身後認真看著他。
穆瀾峪的目光中沒有任何不禮貌的凝視,他說:「沒有被偏愛過的小朋友,是學不會愛人的。」
這個小朋友不知道是在說誰,因為穆瀾峪一直在看著他。
白存遠搭上褲扣,不置可否。
他和穆瀾峪對視,穆瀾峪的目光很沉靜,讓人感覺安定。
說來很好笑,時至如今,白存遠才意識到他曾經是一個沒有被偏愛過,不會愛人的小朋友,但他現在已經學會愛人了。
不會愛人的人自己是意識不到自己不會愛人的,白存遠在心理學的書籍中看到過兩種依戀理論。
迴避型依戀和焦慮型依戀。
前者難以信任他人,對親密關係感到恐懼或迴避,無法自然表達愛意,甚至無法理解「被愛」和「愛人」的互動模式。後者會過度索取愛。
曾經的白存遠不理解這些,他認為他走的路就是最正確的路,末世不需要過多的感情連接,就算他重生了,他也應該想辦法活下來,而不是去想什麼虛無縹緲的愛人。
但昨晚,知道穆瀾峪一直沉默地愛了他兩世以後,發現自己被穆瀾峪撬動心防而自己存在膽怯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
他還有其他路要走,他可以理智,也可以讓愛充實自己的羽翼。
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存遠不敢做的事情,包括愛人,即使他的愛人生來就要背負一些很沉重的東西。
但無非是拯救這個世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