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斯晏終於趕到機場,停下車滿頭是汗地跑出來,頭頂的天空剛好有一架飛機掠過。
他知道,那是去港城的航班,裡面坐著許歲傾。
第55章
伴隨著飛機引擎轉動的轟鳴聲,白色的光影漸行漸遠,最後只留下高空中沁滿遺憾的烏雲。
季斯晏收回視線,閉上眼睛試圖隔絕眸底溢出的某些情緒。
心臟也像是被密密麻麻的絲線纏繞著包裹,透不了氣,一抽一抽地疼。
寬闊的機場道路,男人高大頎長的身形佇立在勞斯萊斯幻影旁邊,足夠引人注目。
有或是好奇或是欣賞的眼光投過來,他置若罔聞,拉開副駕駛車門重新坐了進去。
港城這兩個字,必定和許歲傾的過去有緊密的聯繫。
最初那次逃離的目的地,以及後來那個叫陸禹的出現,無一不是印證。
可同樣地,對季斯晏來說,也是不可言說的禁忌。
母親去世後,自己便和家族徹底決裂,搬到了都柏林重新開始。
數十年轉瞬即逝,刻意地遺忘,已然不知道那邊會是什麼樣子。
他坐在車裡,手胡亂地從中控台摸出一根雪茄,夾在指間卻找不到打火機。
只是用指腹碾過菸草,鼻間鑽入有些刺鼻的氣味。
季斯晏緩和紛亂的思緒,給才吩咐去查許歲傾行蹤的手下又打了個電話。
其實在伯恩那件事之後,他就已經心存疑慮。
當時程牧拿回來的東西里,很明顯護照的簽發地址是在港城。
後來陪許歲傾在醫院接受治療,醫生也說,只要問到失語症的原因,她就忍不住會掉眼淚。
季斯晏想,既然歲歲不願意說,自己也會選擇尊重。
其實要去查這些東西,根本費不了什麼力氣。
那邊手下聽到電話里男人低沉的嗓音,應了聲「是」,便自覺地掛斷。
手機被隨意丟到副駕駛座位,他身體仰靠在椅背,指腹捏著瘋狂跳動的太陽穴,撫平心底不斷竄出的燥動。
這兩次,季斯晏都沒再讓程牧去查。
原因很簡單,那天守著許歲傾睡著,從病房離開以後,他就已經知道了送花的人是誰。
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胸腔便被酸意填滿,隨之而來的還有些不可思議。
但轉念間,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年輕人嘛,難免衝動。
倒是自己……
季斯晏輕輕地扯了扯唇角,密閉的車內空間裡,有手機消息的提示音響起。
心裡莫名地生出一種可憐的希冀,會不會是許歲傾。
但理智告訴他,不可能了。
拿過來看了眼,是手下把查到的資料發了過來。
季斯晏指尖划過屏幕,一頁頁翻看著關於那個女孩的過去。
父親叫許平昌,在港城曾經是個頗有些名氣的學者,棄文從商,經營著一家不大不小的傳媒公司。
上面有個姐姐和後媽,許歲傾來這邊之前,和他們共同生活在位於半山的許家別墅里。
而大約半年前,她的親生母親在戈爾韋去世了。
手下還打了個電話過來匯報,說暫時就查到這些,後面有的會馬上發過來。
季斯晏音色平穩地嗯了聲,隨後漠然掛斷。
他仰起頭,望向黑沉一片的天空,飛機上閃爍的亮光隱匿在寂寥月色里。
然後深深地,從胸腔里呼出一口濁氣。
此時的許歲傾,正安靜地坐在靠窗位置,神情愣怔著若有所思。
她盯著機翼上那點亮光,眸底映出的是對於未來的迷茫,甚至有一絲恐懼。
這樣沒有任何準備就貿然回去,也不知道究竟會面臨些什麼。
手中還握著那根棒棒糖,是等候時小女孩給的。
剛才登機,她排著隊慢慢往前挪動,經過頭等艙時又聽見了熟悉的稚嫩童聲,「姐姐!」
小女孩音調上揚,帶著些雀躍向她招手,笑得很純真。
身邊坐著那個漂亮的大姐姐,正給小女孩蓋上白色的毯子。
只是許歲傾不明白,頭等艙乘客有專屬的候機室和貴賓通道,為什麼還會和自己一起等呢?
但小女孩甜甜的笑容和善意將疑慮化解,閃爍在眼眸里像是溫柔的春風拂過。
她想,或許一切,也沒有那麼糟糕的吧。
季斯晏獨自在車裡坐了好久,直到殘存的月光被夜幕完全吞噬,才穩住心神開回了莊園。
雲姨披著外套坐在客廳,爬了些皺紋的臉上毫無睡意,像是早早地等候,聽到推門動靜就馬上迎了過去。
男人身著黑色大衣,原本筆挺熨帖的西褲上有些褶皺,面色凝重,散發出的氣壓極低。
她也不敢靠得太近,循著聲音朝季斯晏身後望了望,沒見到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