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想出聲,但還是忍住了,他雖然馬虎,但也是郎君的得力幫手。
他知道若說郎君對許家小娘子很有好感,也不至於,但至少確定一點,是不厭的。
撲面而來的梅香向雲鶴襲來,雲鶴除了呼吸一窒感受不到天地萬物外,便只能觸到如潮湧至的熱氣,一陣陣,將他的頭腦沖昏。
只稍稍低頭,便能看見表妹頭上鴉黑髮髻梳得光整服帖,上卡著幾朵青色小絹花,旁插著兩件小巧鑲紅寶石銀釵,右簮著一隻金色花枝步搖,他甚至能看清楚枝杈綴著的牡丹紋理,頭後摘上一條紅色金邊綢帶,映著雪光,一切都變得清透。
他忽憶起曹子建所書《洛神賦》,將口中已從甜化為苦澀之藥緩緩咽了下去。
蘇以言見他斗篷已穿戴整齊,倒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大膽做了何事,小臉通紅一片,慌忙退後一步,向他行個禮,「阿南冒犯七哥哥了。」
「不妨事。」
蘇以言確是沒跟上雲鶴思路,她思緒已飄向天邊,遁進梅園。
忽地被鳥叫聲驚了一下,抬眼一看,鳥兒不知什麼時候飛在了她的頭頂,竟想伸出利爪站住。
她有些害怕它破壞了她精心梳的髮髻,忙往雲鶴那兒邁了一小步。
雲鶴原以為這個表妹既然敢自己去捉鳥,應是不怕鳥了,見她臉上帶著恐慌,只好出聲安慰她道,「別怕。」
又對著上空的鳥兒,「白地,過來。」
鳥兒聽聲,飛到他抬起的手上,一下站穩,他將手緩緩往蘇以言那邊伸去,「摸摸它,它會聽你話的。」
蘇以言聽見他說的話才有些試探地伸出手。她不是怕鳥,只是有些怕它讓她在表哥面前蓬頭垢面會丟臉。
她盯著白地,嘴角微抿,手一抖,竟碰到了白地的喙。
白地立即張開了嘴,吐出血紅舌頭,嘶鳴著,將身上近半的白羽立了起來,做出一副防備待戰,生人勿近之樣。
它這一舉動可把蘇以言嚇壞了,她呆呆的立在那兒,眼淚立馬從眼眶裡轉了出來,掉個不停,委屈地嘟著嘴,眼角周圍已染上了梅色。
雲鶴立將鳥兒往旁一丟,但又不知道怎麼
做,只能放柔語氣,平和安撫道:「表妹別怕,白地較為調皮,不會傷人。」
他較為柔和的語氣在蘇以言聽起來有些彆扭,她從見到這個表哥開始,便未聽過表哥如此溫潤話音,像四表哥。
聽得她想發笑,眉眼微彎,但她還是忍住了,不能讓表哥發現,不然以後都不對她用如此語氣,她會悔的。
她立馬點點頭,這才淚中帶笑道:「嗯,七哥哥放心,阿南不怕。」
雲鶴見她情緒穩定了,對著在空中上下翱翔的白地嚴厲道:「再這樣就把你烹了。」
白地啼鳴,乖乖地下旋飛到了雲鶴手臂上,雲鶴又將手臂上的鳥兒往蘇以言那邊探去。
蘇以言用錦帕將淚珠兒捲走了,但眼角還是泛紅,弱弱撒嬌般詢問地問:「真的可以嗎,七哥哥。」
雲鶴紅著臉,點點頭,「嗯。」
子星拿著斗篷緊趕慢趕看見的便是她這模樣,她懷疑地看了一眼在旁長身玉立的七郎君,但潛意識認為七郎君是高尚之士,最是克己復禮,不可能是七郎君將小娘子欺負哭了。
向郎君行了禮後,她將斗篷往蘇以言身上披去,才問道:「小娘子,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事,」蘇以言很怕子星會誤會雲鶴,趕忙搖搖頭,解釋著,「是七哥哥身上這隻鳥,剛有點凶。」
子星聞言才發現郎君肩上站著白地,遠近一片茫茫之色,與雪融為一體真是分辨不出。
「誒,這不是老相公的鳥嗎,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蘇以言點點頭,將目光移到雲鶴斗篷上的青山處,問:「七哥哥,你是回形雲院還是去大外姑院裡?」
她不待雲鶴回答,自己搶到話,「阿南要去大外姑那裡,七哥哥不介意同行吧。」
雲鶴本就打算去父母院子裡請安,今早他出門前,姜氏便是說了要等著他一起用午膳,讓他一定趕著時候回來。
雲鶴見她睫毛不停地眨,像貴族小娘子夏日所用羽毛扇,風勁不大,但卻需得一撲接著一撲,他涼涼的四肢隱知自表妹而來的暖意。
原來是現在不怕他了,竟湊到他面前來了。
他只好將手作拳,輕咳一聲,見蘇以言往後退了一步,他才道,「嗯。」
雲飛和子星走在後,雲飛餓了,見子星將食盒接過去順口而出,「子星姐姐,這食盒裡面裝的是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