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就好,葉從始究竟為何有此無形之罪,你還看不明白?」
姚佑一愣。
徐安淡淡說:「他是雲黨。」
不等姚佑說話,徐安道:「葉從始我會盡力撈,這睦洲離了他不行,這馬知縣死都死了,螱事不能繼續往下查了,就此為止。」
「這馬知縣定因貪腐,汗顏無地畏罪自經。」
徐安下了定義。
姚佑帶著一臉震驚地看向他,這不就成了冤假錯案?
徐安不迴避他的目光,定定看著他的眼睛,說:「你是建德三年的進士,我是建德元年的進士,聖主年幼,細算下來,你我以及眾進士誰未承過雲公的舉薦之情?幾乎沒有!
帝幼齡踐祚,皆仰仗內外文武輔弼,文有雲公蕭公,武有范公王公,勢成三足鼎之態,而現雲公已掛冠而去!」
他又嘆息一聲:「哎!你我皆是從書吏做起,一步步從下而上爬上來的,如何不知道權勢之爭的厲害!蕭雲之爭,能避就避,無論哪一方,只一點漣漪都能要了你我前程。那柯芹雖官復原職,又在刑部遭了多少罪?又被官家猜疑多久?雖說是誤判,經此一事,他未來還能入兩府嗎?何況當時還有刑書護著他,你我可沒這等身份。」
徐安的話,姚佑提了中心思想,三個字:和稀泥。
行的便是兩邊誰也不得罪,誰也不殷勤的中庸之道。說得好聽叫中立,叫不結黨營私,說得不好聽,叫牆頭草。
「雲相一退,那些新上的兩府大臣是想將我們全變成黨派之人啊。就盼著這馬知縣一案就我這了結,若再驚動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我這烏紗帽也就到頭了。而你!姚長祜,今年乃是你任期最後一年,賑濟災民未引起動亂這份功會在你履歷里填上,何愁沒有升遷機會啊?」
徐安頗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在,言下之意,姚佑也明白。
實則姚佑與徐安平日裡接觸不多,雙方雖都在路上機構辦公,但職能卻大不同。
只雙方老家均在延安府延川縣。
這便是官場上講究的同鄉之誼。
「何苦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姚佑也沉聲說,「我不過是為葉從始清名而來,即後你來了,這
刑事案件非我職責,我自然不便插手。」
「若不嚴重,你以為我會來?他們要得便是這睦洲大亂!」
「你就當沒來過,也不知道這螱的事!其餘的我會吩咐下去,這裡是一點風聲都不能走漏啊。」
姚佑悶聲,「我……可這事實便是如此,我目視之,怎能枉顧事實而胡謅?這有違聖人之道啊。」
「智者明辨言行之宜,識時務而趨避!若你還不明白,便回去問問葉從始吧。」徐安擺手,不想再言,轉身離去。
姚佑原地轉了一圈,喚了親兵整隊回行台。
夜已深,但月兒光亮,行台內屋檐下只隔著數十步點了燈籠,萬籟俱寂,姚佑本想直接去找葉初的,想來他又在病重,這會應入寢了。
他在院中踱著步,左右蓋有竹柏之影,他也顧不得欣賞,帶著千愁萬緒,他不去睡,親兵頭子陳文也守著他,這是跟了他多年的隨侍,二人交情頗深。
陳文喚人燒了熱湯來,給他斟上了,姚佑叫他坐,兩人就著院中的石桌石凳對談了起來,姚佑敲了敲桌面:「事兒已經越來越複雜了,一邊是堤壩毀壞要賑濟災民,一邊是朝堂大張旗鼓查匪患勾結,一邊又是那傳國大寶驚現於滔滔洪水中,一邊又是這知縣屈死於草索之上,一邊又是我的好友葉從始深陷泥沼,你說,我……」他說著說著合上眼瞼,又嘆氣了,飲下熱湯。
陳文拿了袍子給他披上,再次給他斟滿,勸道:「夜風涼,依我看,長祜你也別太著急,事總會解決的。」
「你知道那徐提刑說什麼嗎?他讓我視而不見,只做好分內的事便是了。從始的清名他自會分辨,分內的事就是救濟災民,我也知道,只這一件事做好了,今年任期一滿,去思碑上有文可雲,我的仕途尚且有望。」
「既然提刑官說讓你別操心這事,那便卸下身上的擔子又有何妨,想來同僚評級,那提刑官定也不會為難你的。」陳文徐徐勸慰道來。
「我又何嘗不知,他讓我摘出去是為我好,哎。」姚佑又長嘆一口氣,正欲飲下這熱湯,就聽見有人敲門,一瞬噤聲。
陳文大步過去開門,還未走到,就聽見外面有人出聲問:「長祜,可是你回了?」
是葉初的聲音。
這下不等陳文開門,姚佑便站起身來,疾步過去迎他。
換做平時,姚佑定會顧慮風範,如今,他顧不得許多,就想把事情原委攤在葉初面前,二人商量一個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