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的疼,鑽進手心裡,再穿透四肢百骸,一片一片割肉,一點一滴放血,這般疼痛過後,突然覺得,活著好像沒有了任何意義。
唐夜白靠著牆壁,背過身去,氤氳著水霧的眼睛,緩緩仰起,視線觸及到蔚藍的天空時,感覺世界仍舊是美好的,可他的心,為何千瘡百孔?
季語冰,我已經做好準備,默默守著你一輩子,前提是,你我都不會愛上其他人,可是,你為什麼要先一步,打破你我之間僅剩下的規則?
他似乎忘了,這份規則,是他自己擬定的,與季語冰無關,最終自然要承受著規則被打破的苦果。
不願接受這份苦果的唐夜白,抬起手掌,按住快要疼到爛掉的心臟,再緩緩側過頭,看向坐在舒晚旁邊的季語冰。
從前,他狠心離開的時候,季語冰曾經豎著三根手指,歇斯底里的,對著天,發過誓。
她說:「唐夜白,你記住,我會徹底忘記你,也會重新愛上別人,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你千萬別回頭,否則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那樣震耳欲聾的誓言,在無數次的深夜裡,一遍又一遍敲擊在唐夜白的心房,疼得鑽心入骨,卻怎麼忘都忘不了,以至於時至今日,都是刻在腦子裡的。
他很怕誓言成真,所以這些年,時時刻刻守在她的身邊,就是怕她會愛上別人,可這一天真到來的時候,竟會是那麼的痛苦。
唐夜白可以接受季語冰不愛自己,卻不能接受她愛上別人,因為這代表著,他以後要眼睜睜看著,曾經愛他如命的女人,將來愛別人如命……
很殘忍,可是,她不允許他回頭,否則她會被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唐夜白也就在想,季語冰是不是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才會斬斷他唯一的路?
生離死別,愛而不得,唐夜白占全了,他恍若一具行屍走肉般,捧著手裡的賀禮,走進產房:「老七,杉杉,恭喜你們,誕下兩個孩子。」
他像沒事人一樣,笑著道賀,可面色煞白的樣子,分明寫滿痛不欲生,作為他兄弟的季涼川,又怎會不知道唐夜白方才聽到了季語冰說的話呢?
只是兄弟裝作若無其事,季涼川必然也不會戳破,只好上前拉著他去看寶寶,順便說著玩笑,轉移唐夜白的注意力。
舒晚甚至還沒來得及回季語冰的話,就被突然出現的唐夜白打斷,因為他的到來,這個話題便不好再繼續下去,也就收聲看向季司寒。
坐在旁邊的季司寒,倒是沒想到季語冰居然會覺得宋斯越還不錯,雖然還不錯三個字不能代表愛上,但成年人說這話的意思,就是想要進一步發展。
明顯季語冰是動了心思的,只是……倘若季語冰和宋斯越修成正果,那宋斯越豈不是成了他和舒晚的妹夫?
季司寒不太希望看到這樣的結果,冷淡視線,若有若無的,瞟向唐夜白。
而唐夜白為了化解尷尬,在逗弄了會兒孩子後,轉過身,面向季語冰:「剛剛你說的話,我也聽見了,顧景深的確還不錯,喜歡的話……好好把握住。」
季語冰只是覺得顧景深還不錯,還沒到喜歡的地步,可在觸及到唐夜白絕望的眼神時,忽然想起自己在泥里爬的樣子,到嘴邊的解釋又咽了回去:「多謝。」
只兩個字,就讓唐夜白勾起苦澀唇角,露出慘白的笑容:「作為你的前任給予的祝福罷了,不用這麼客氣……」
繼而,兩人沒了話,產房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縱使季涼川很快活躍氣氛,季語冰也有些不太舒服,跟兩個哥哥、嫂子打了聲招呼,就起身離開了。
抱著孩子、假裝逗弄的唐夜白,偷偷掀開眼睫,看向那抹思念至骨髓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潸然淚下。
滾燙的淚水,落在嬰兒的衣服上,化成一小點污漬,誰也不曾瞧見他眼底的悲戚與哀傷,除了始終盯著唐夜白打量的嬰兒。
唐夜白掩飾下所有的悲傷,繼續抱著孩子玩鬧,直到看見落地窗下面,季語冰坐進宋斯越的車裡,他才一點一點墮落深淵……
最終,精神恍惚的唐夜白,在四人的注視下,搖搖晃晃離開產房,在後來的歲月里,他是靠菸酒,靠藥物,度過季語冰愛上宋斯越的漫長時光……
他用一生等待,她一生未回頭。
第1439章 冥冥之中
後來季語冰再提起宋斯越的時候,杉杉也問過她,怎麼會愛上宋斯越?
季語冰說,每次看到他一個人,坐在窗邊,看著花海的樣子,就感覺他很可憐,也很孤獨。
她覺得當一個女人開始心疼一個男人的時候,就已然傾心,便跟隨心走,只不過將自己困在一座城池裡的宋斯越,心裡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他的一生,他的世界,他的所有,都只屬於舒晚,縱然季語冰表露出愛意,宋斯越都是拒絕的,甚至從今往後,謝絕她的治療、她的到來。
他寧願承受著抑鬱症的折磨,也不願意重新打開心扉,接納除舒晚以外的任何一個女人,因為他害怕,害怕會再一次忘記舒晚。
他把跟舒晚的遺憾,全部歸結於自己的失憶,所以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踏進他的心裡,占據他的記憶。
但是即便宋斯越不愛季語冰,她還是願意陪在宋斯越身邊的,也許沒有曾經愛唐夜白那麼愛宋斯越,但這是讓她重新打開心扉的男人,總歸是與眾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