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能為你做的事情,就只有這些了。」
就是這種忽遠忽近的疏離感,叫季漠謙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該如何表達心中所想,只能收緊有著父親餘溫的衣服,像個孩子一樣,包裹在這樣的保護之下。
兩人看著傘沿外面,一望無際的茫然大雪,各自靜默許久過後,季漠謙清冷中,夾雜著不舍的嗓音,在季司寒的耳邊,悄然響起。
「父親,你能為我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相信我,一定能取出那塊晶片。」
一襲黑色西裝,宛若王者般的季司寒,單手撐在膝蓋上,遙望著傘沿外面飄落下來的漫天白雪,淺淺勾起唇角。
「你研究了三年,我當然相信,你能取出晶片。」
季漠謙驚詫望向季司寒,「父親,我學醫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無所不能的男人,輕輕挑了濃眉,「小的時候,你裝病打擾我和你的母親,而你母親順勢而為,我都是知道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們母子倆這點秘密,為人丈夫、為人父親的,又怎會不知,只不過他從未干預過罷了。
望著這樣開明的父親,季漠謙眼眶微熱,卻又控制著想哭的衝動,笑著承諾,「父親,你再等等,我一定,一定能成功。」
季司寒抬起冰冷的手指,放到季漠謙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如果回到二十年前,有個人讓我再等等,我一定會等的。」
他等了那麼多年,才等到季漠謙,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遺憾,因為,等待過久,便容易錯過,有時候,晚了,縱使做足千般萬般的準備,那也是晚了。
季漠謙低眉,靜默許久後,抬起堅定眸子,定定看著季司寒,「父親,再給我兩個月時間,我一定可以。」
看著不願跟命運低頭的兒子,季司寒欣慰的,輕輕點頭,「盡力而為,不要太辛苦。」
季漠謙搖了下頭,再次堅定道:「父親,你教育過我的,做什麼事情都應該全力以赴,而不是盡力而為。」
季司寒勾了唇,不再言語,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收回手,收回視線,遙望著雪山下面,被皚皚白雪覆蓋的森林。
季漠謙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向蒼茫一片的林間,「父親,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你和母親是怎麼相識的,有時候,我還挺想知道的。」
季司寒的記憶里,恍然出現一道明媚身影,還有暴雨下四處祈求路人的背影,油盡燈枯之色的眼眸,逐漸燃起一抹光,「說起來,也是一段不可言說的往事。」
他用沉靜的嗓音,慢慢陳訴著過去,季漠謙聽到的,不是兩人歷經千辛萬苦走過來的事跡,而是自家父親將死之際,對於母親的不舍與眷戀。
季漠謙的心臟,沉了又沉,卻又下意識的問,「那父親,你這一輩子,最遺憾的事情是什麼?」
季司寒側過眼眸,靜靜凝望著季漠謙,「我二十幾歲的時候,全部心思精力都花在爭權奪利上面,只顧著跟連晚晴斗個你死我活,卻害你母親五年未見光,現在想想,若那時的我,能力再強一點,興許就能早點娶到她,也不至於蹉跎八年之久的光陰。」
季漠謙想安慰他,現在結局是好的就行了,季司寒卻望著滿目白雪,娓娓道來,「還有,我許諾過她,一生一世……但上天,判我有罪,便叫我此生,許諾,不承諾,是遺憾,也是懲罰。」
第1541章 季司寒生日禮物
季司寒不是一個好人,也不是一個非常壞的人,卻也為了權勢地位,不擇手段過,不說害了多少條人命,卻也手染過鮮血,如此,對於這樣的人,幾十年的歲數,便是這一生的結局。
臨到最後,倒也不怨,唯有……季司寒回過頭,看向別墅,望見落地窗前,杵立的身影,眸色淡淡,眸底卻氤氳著不舍,「若我失言,你便代替我,照顧你母親,直到一生一世。」
季漠謙知道父母情誼深重到,便是任何一人都難以替代的地步,又怎會應下這句話,「父親,你自己許下的承諾,該是你自己去完成,而不是叫我代替。」
季司寒知道兒子嘴硬心軟,若他真不在了,還不是由兒子來照顧舒晚,其實該做的安排都已經做好了,只不過,還是怕舒晚會孤注一擲,「你母親看似溫婉,實則性子執拗,要是往後,她做什麼傻事,你得想個法子阻止……」
季漠謙不願意聽這種話,好像在交代遺言似的,叫他聽來,很不舒服,「父親,我已經演算到最後一步,再有兩個月,我一定能做到萬無一失,屆時你和母親,還能手牽著手,走過遲暮之年。」
季司寒再次勾唇,淡然笑意,仿似雪間風,林間鳥,空中雲,霧間霾,水中魚,那麼生動,又那麼抓不住,就好像即將離去之人,立於陽光之下,卻又遵循天地法則、自然規律,一步一步,走向歸處。
季漠謙抓不住這樣的父親,卻又像是來不及告別一般,從西裝口袋裡,取出一個精緻禮盒,遞到他面前,「本來應該等你生日那天,再給你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想送給你。」
男人纖長濃密的眼睫,緩緩垂落下來,又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接過,「從你十歲開始,我每年過生日,你都會送我禮物,我兒時沒得到的,都在你和你母親身上得到了,倒也不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