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情適合你。實在不然你也同我們一樣,圍著火堆跳上一曲,我記得你也會唱歌。」容吉把手上的毛毯往他身上一丟,讓他蓋蓋肚子。
他聽了有些面紅,他學的都是些淫詞艷曲。花樓里哪有唱正經曲子的。只適合夜裡偷偷地唱給她聽,所以酒水下肚後,他果斷拒絕,與妻子說道,「別真把章娘子教壞了。」
他們成婚後,相處逐漸有模有樣起來,會在他們面前說更多的話,閒談,什麼都談,光明正大的。
容吉很喜歡這樣的閒聊,她能從丈夫的嘴裡聽到更多有關於大漢的故事,甚至與宗室相關,好像曾經見過的洛陽宮牆裡的人和事,就在眼前發生。
「那你不能白來,趕緊說點什麼讓妹妹高興高興。」
梁彥好有一張花言巧嘴,見識廣,花樣多,什麼都知道點,偶爾瞎編幾句,瞎編一些事情,沒人能發現。男人們或許覺得這樣的嘴不著調,不可信,可女人們都喜歡,好像他隨時能從嘴裡取出一枝花來。
「有沒有特別想聽的?」公子哥半躺在沙地上,也不管衣袖被蹭髒,側臉問她,「我要是實在不清楚,就想辦法給你編一個出來,肯定不讓你失望。」
「還以為你心情不是很好。」章絮把大披風一裹,也往地上坐了坐。
他的心情確實沒多好,但也不至於像個孩子一樣一直帶著那種黏膩的情緒跑,於是空笑了聲,溫和地回答,「給你講兩個故事還是可以的,我們要分開了不是。」
他們都知道趙野章絮到酒泉就不再跟著隊伍繼續往前了,開開心心地出發也要開開心心地道別才是。
「那我想聽聽你是如何會武威把那些人帶出來的,你來得好快呀,幾乎是剛騎著駱駝回去,就帶著人折返了。」大人物的故事總是為人津津樂道,章絮可記得他在金城的時候,與那韓城主喋喋不休說了大半個月,對方才點頭放人。這回速度快得好似他就是那些戍卒的卒長。
梁彥好裝作苦思冥想,皺了皺眉,低頭看了眼手中端著的酒壺,又抿了抿唇,最後又抬頭望她,好奇道,「怎麼什麼都瞞不住你,你鼻子可比他們還要靈。」
「因為之前帶著阿和上街看的時候撞見的一回,他們並沒有多和善,欺軟怕硬。我想你手無縛雞之力,又聲勢弱小,把他們找來肯定要費不少力氣。」
公子哥頷首,表示她說的都對,便也不藏了,坦誠道,「因為我有符節在身,可以號令中郎將以下的士卒。」
「符節?」女人的臉色一變,神色中有了幾分驚訝,「你有官職在身?」
梁彥好也不知道該笑還是不該笑,這個官職在其他地方都沒多大的用處,只有到了河西才能真正派上用場,「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持節西域長史。」
由於與西域斷了聯絡已有數百年,西域都護一職已被取締多年,西域長史是洛陽能派出來的最高的官員。
「就是當大漢的面子,去西域跟他們的君主見個面。」他說這話的時候還和最初見面時一樣,漫不經心,好似這麼重要的任務只是一趟旅行。
「我娘問先帝替我求來的官職,她和我說最危險的也最安全,不用回洛陽復命也行,反正這百年被殺的使臣沒有上千也有數百了,名義上再『死』一個沒什麼名頭的我也無傷大雅,朝廷不會追究的,所以最後要不要去全憑我的心意。」
他滿不在乎的口吻,真像謊話。
章絮根本不信,持節西域長史可是漢使官,多有使團隨行,他,就一個人,再帶個劍客、醫者就這麼隨隨便便出了門。
見她不信,公子哥把符節從隨身的荷包里取出來,丟給她看,「不騙你。這是符節,能與他們調兵的虎符合符。使節在箱子裡,你之前清點財物的時候應該見過,一根加三重氂牛尾的紅色竹木杖。」
章絮當然不知道符節長什麼樣子,她只是普普通通的農婦,眼下抓著這個木製的虎形符節,突然想起來自己曾在他琳琅滿目的帳子裡見過一根紅色的手杖。
它太不起眼了,在一堆金光閃閃的財寶里顯得普通和無用。她曾經問過那東西的價值,好把他的財產盤算清楚,那時他答的是百錢。百錢的東西在十幾箱幾十萬錢的貴重物品里什麼都算不上,他卻收拾得好好的,給它單獨裝了個盒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容吉不知道漢話里的「持節西域長史」的什麼意思,但梁彥好隨後用胡語翻出來的「出使西域的官員」讓她感到驚錯,「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