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心虛地斜睨了一眼陸雲門。
但見少年神色平平,看不出喜怒,小娘子嘆了口氣,垂下眼睛。
「我本就不是什麼善人,為達目的,就是會不擇手段。我明知梨娘會死,卻未曾阻攔,甚至加以利用。我特意在小柳枝走出縣衙、與我擦身而過時對她扎針下藥,然後於眾人面前編出『孤魂』的說辭,因為我覺得,只要小柳枝病倒,李忠就會對我的本事更加深信不疑。「
但她馬上又抬頭強調:「但是!那個藥只是看著厲害,絕不會害人性命!就算那天我沒有被吳府找去餵她解藥,再過個三五天,她自己就會好了。藥方我現在就可以寫出來,你們拿去試,就知道我沒有說謊。」
說完這些,她像是終於說出了一個一直藏在心頭的大秘密,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隨後,她就又能振作起來了。
「但我沒想到,因為給小柳枝下藥,我自己竟險些離不開吳府。前一世,我可不記得有那個什麼吳總管。」
「是啊!誰能想得到!」
一提到吳總管,賈明立馬就贊同地猛點頭!
「這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可怕、那麼不講理的人!」
很快,阿柿和賈明兩個人就同仇敵愾,一起熱熱鬧鬧罵起了吳紅藤。
「老師。」
沉默許久的陸雲門走到李群青身旁。
「您審過李忠。阿柿方才說的話,您如何看?」
「是啊。」
李群青望著還在你一言、我一語、說得熱火朝天的阿柿與賈明。
「我審過李忠後,原本是有許多問題要問一問阿柿。但現在,她已經把我要問的都說了。」
李群青轉面看向陸雲門。
他快要五旬了,眉眼間已有了許多歲月刻痕。但當他背手而立時,卻仍是挺拔如山,目光如炬。
「小陸,你也清楚,迄今為止,她說的所有話,都尚是可信、可不信。李忠如今神智時好時壞,常有瘋癲之態,她口中前世的許多事情又已因她而生變,如今自然也無法求證。一切孰真孰假,關鍵還是在你手中的這封信上。你與汪蒼水多年至交,你能否辨得出這封信的真偽?」
少年垂眸,看著手中的兩張紙。
其中一張,詳細地寫下了吳家在春陵縣犯下的罪行。
另一張,則是匆匆寫給妹妹的絕命囑託。
汪蒼水親手製成的桑皮熟紙,他寫字時勾折處獨特的細微頓筆,還有撲面而來熟稔至極的行句用詞。
陸雲門沒有十足的把握說這信是真,可卻也無法說它是假。
從阿柿說出「重生」開始,她表述出的一切都幾乎嚴絲合縫,哪怕有些事令人出乎意料,也仍舊沒有哪一處能定論她在說謊。
甚至,如果她不是重生之人,許多事反而解釋不了。
她知道的實在太多了。
「我心中有無數懷疑,可又怕一個萬一。」
少年凝望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