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極少於宮中露面的陸雲門與他的長姐陸品月一道出面、獻樂謝恩。
羯鼓、琵琶,繞樑三日,風光無限。
阿柿那日雖然並不在場,但她知道,聖人在聽過了那兩人的奏樂後便開了金口,說等陸雲門再長大些,便由他在宮中除夕的大儺中扮演方相氏驅疫辟邪。
那個資格,一眾至尊宗親想求不得,聖人卻許給了他,他那日光彩如何,一望而知。
而現在,她也能看到了。
在夜火中擊響羯鼓的小郎君,姿質明瑩,肌發光細,在這熱鬧又混亂的塵間中遺世獨立,自辟清明。
過了須臾,在他的周遭,無論男女,都痴痴欣賞起了這名小郎君,烈烈的歡笑聲都漸消了。
阿柿看了片刻,走到少年身前,將那蘭陵王的面具系在了少年的臉上。
「你不開心嗎?」
她看著他。
不知為何,從他的鼓聲中,她聽出了一抹傷懷與孤寂。
可少年沒有回答。
看不到少年貌美的臉,人們又嬉笑著重新奏樂歡歌,鳴鼓聒天,燎炬照地。
阿柿陪他坐了一會兒,就看到篝火旁跳著盤鼓舞的人們向她招了手。
阿柿看了看陸雲門。
在聽到少年讓她「去吧」,她立刻起身上前,一手握著火把,一手提著裙擺,靈巧地踏上地面的小鼓,躍起落下,足下咚咚,真如火光中一隻輕盈的金色蝴蝶,瑩瑩振翅。
面具遮擋了少年許多的視線,只有阿柿的笑閃動在他的眼中,刺得他這雙近些日子被格外照料的眼睛發脹發痛,可他卻仍舊沒有移開視線。
夜晚的歡愉久久地進行著,人們遺簪墮珥,揚酒歡暢,不拘形跡。
不時有人跑過來想要邀他一起跳舞,小郎君始終未動,不理不應。
直到跳盡了興的蝴蝶小娘子舉著火把飛奔而來,向他伸出手。
這時,狂歡已至末了。各家各戶將備好的祭肉灑向空中,在看到成群的鴉鳥落下飽食後,酒醉熏熏、互相攙扶著散去。
少年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又看看眼睛裡流淌著星光的小娘子,主動出了聲音:「吳家的案子,已經人贓並獲。恩師的調令已下,幾日後便會離開寶泉縣,前往東都赴任。」
小娘子滿面的笑忽地一滯,怔怔地看著少年。
「我這些日子能留在這兒,是恩師以寶泉縣縣令的身份、從州府借調了我這名『譯語人』,待恩師走後,我便該繼續回州府待命,直到鴻臚寺將能接替這空缺的譯語人派來。」
陸雲門將這些都告訴了阿柿。
然後,他問道:「你今後,打算如何?」
他望著她的眼睛:「你以前說,想要留在我身邊。現在,你仍然這樣想嗎?」
小娘子像是生怕自己的真心表露得不夠,急急地使勁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