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喜李國老……」
他敞著嘹亮的嗓子,剛樂呵到一半,卻在見到陸小郎君的神色時息了聲。
他看了看少年懷中的小娘子,像是也察覺到了不對:「阿柿怎麼了這是……」
說著,他便有意想要上前探看,卻被李群青身邊的兵衛攔下。
隨後,隨著李群青在他面前的幾句低語,賈明呆在了原地。那對總是算計打轉著的綠豆眼僵了起來,半晌沒能再動。
直到周圍的人都散了,沒人再留意他,他才邁出了腳步,一如往常如同耗子老鼠那般低著頭、搓著腰,不起眼地溜開了。
——
驢車跑得比馬車慢了許多。
遲後回府的竇大娘照料好睡著的女兒,接著便起身去了李群青的書房。
她到時,正見到李群青在對著手中的物件端詳。
「這是什麼?」她問。
「有一名打鐵匠找來,說是之前阿柿花錢在他那裡做了貨。」
李群青將東西托向妻子。
竇大娘接過。
是一枚銀鉤。
李群青繼續道:「她要打鐵匠在這銀鉤的內壁刻字。那匠人見銀鉤不是凡品,不敢輕易下刀,多練了數次才下手,因此耽擱了兩日,方才送到。」
聽了這話,竇大娘便細細看向了銀鉤的內壁。很快就在上面看到了由陰陽文刻著的「長毋相忘」。
長毋相忘。長毋相忘。
情長意久,永不相忘。
這枚此時才送過來的銀鉤,這銀鉤上引自漢都王與淳于定情的四個字,簡直就是這世間最惡毒的話,不逼得人傷到摧心剖肝,不肯罷休。
竇大娘摩挲了片刻,看向丈夫:「我給小陸送去吧?」
她問:「他此時在哪?」
「縣中的殮房。他將阿柿帶去後,便一直守著。」
竇大娘驚詫:「這是何必?為何不早早地為阿柿殮容、讓她入土為安?」
「是小陸的意思。他說,她既然選了死,大抵還是想要護住她的父母弟弟,如果我們掩住了她的死訊,讓她背後的人聯繫不到她、以為她有了叛心,反倒辜負了她的死。不如一刻也不要耽誤,一點風險也不要冒,第一時就將她的死訊傳出,也算是他能阿柿做的最後一件事。」
竇大娘明白了。
她輕嘆了嘆,不再作聲。
那殮房原是縣裡一座荒廟,沒有家人來認的屍體都會放到那裡,前後門戶大開,時不時便會有過往趕路的人經過。若是將阿柿背後的人及時留心,自然會知道阿柿已經死了。
可他既想讓人清楚阿柿的死,自己卻又守在那兒不肯走。
何其矛盾。
矛盾得讓人憐惜鼻酸。
竇大娘握住銀鉤:「我還是……」
「國老……」
就在這時,李群青的親信到了門外。
「府外來了州府的差役,稱有公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