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他那個曾占花魁位多年的母親為了讓他能留在花樓,自他出生便一直不敢見光地將他扮成女童,從未遭人起疑。
時至今日,那雙承自他母親的、如妖似狐的鳳眼,仍媚艷得出奇,縱是常年浸著陰鷙狠毒,但被他看著時,還是會覺得,那對眸子裡正流轉出著百般的繾綣情深。
那個侍婢,就是在溺在了他的這張麵皮下。
即便被他冰涼的手指暴虐地掐住喉骨,即便下一刻,喉嚨發出咯咯裂響,眼前一片昏黑,但只要看著他,看著他那天生翹著的柔情唇角,她就覺得,郎君只是在同她嬉戲,下一秒,他就會將手鬆開——
「不見血,還是不夠啊。」
男人丟開斷氣的屍體,看著自己因殺人用力而戰戰抖著的修長指骨,為心中欲壑沒能填滿而喪興喃喃。
但當目光落到他護在懷中的那片雲錦裘,他的鳳眼中便又揉滿了纏綿。
「沒辦法,誰叫她討厭血腥氣。」
他看也不看地踢了一腳癱軟的屍體,冶艷地溫柔笑著,「等我離開,再將人丟給獒犬,不要讓我沾到血,她不喜歡。」
而此時,他無比珍愛地托著她的雲錦裘,不帶絲毫污泥地站在她的面前,仿佛就此便能藏起他那身永遠也洗不淨的血與殘戾,變成一個能與她相配的謙謙君子。
「我在金川收到您的信後,快馬加鞭去了長安,守在那兒,等到最早一批的紫菊生出花苞,便將它們和花匠帶回東都,悉心照料,直至今日花蕾大開。」
看了主人眼色,酡顏將那株紫菊放到了小郡主面前。
花盞開得碩大,紫色有暗有淡,色澤層層疊疊,是朵極貴重的花,便是放在她花房的這群奇珍異草中,品相也算是頂級的了。
「金川的事,真是可惜。」
小郡主輕輕捏住紫菊的一片細絲瓣,漫不經心將它揪了下來,餵進白柰嘴中。
「若是沒有這樁意外,說不準,此時,太子已經由你的父親取而代之,你也至少能封個王了。」
吃慣了花的白柰,張口便將花絲卷了進去。隨後,它那對琉璃似的日月眼忽然睜得渾圓,先是舔了舔嘴邊的毛,隨即便揚起肉墊,將想要落上紫菊同它搶食花蜜的蛺蝶全撲走了。
見它難得活潑起來,側身倚在榻上小貴人彎了彎唇角,又摘了朵花絲,邊餵它,邊看向吳紅藤。
「春陵廢縣究竟是怎麼回事,聖人心中一清二楚,不然也不會將要立良王為儲君的請命摺子駁得那麼乾脆……」
良王吳京元,也就是吳紅藤的父親。
原本,要改立他為皇嗣的火可是燒得勢焰熏天,嚇得太子蜷縮在東宮,一聲都不敢吭。
可春陵屠縣的事情一出,那火便被熄了個徹底,只剩下些飛濺而出的滾燙火星子。
可只要火星子尚存,便總有可能會死灰復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