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世子!也是半夜!
於管家走向前:「世子這時辰怎麼在這兒?」
陸雲門握著腕間白花,淡淡向他笑著:「做夢醒了,周圍太靜,有些睡不著。」
都知道他喜靜,王家的僕人還特意將宅子中最安靜的院落留給了他。
可此時,他卻說太靜、睡不著。
於管家憂心再起,剛抬起的腳慢慢落了回去。
見老人久站不動,少年便走了過去,接過了於管家手中略沉的燈籠。
王延維痴迷繪事,朝夕不倦,府中只要能落筆的地方幾乎都被他作了畫,宅子裡燈籠的細絹紗上自然也有。
垂在少年跟前的,是一隻纏在雲中的金尾鸞鳥,青喙仰天,叼銜瑞草,燭芯火苗的紅光正落在它的眼底,炯炯閃動,如有魂靈。
見世子對著燈籠在看,於管家便將他聽到的話轉給他:「這燈籠本有兩隻,一隻畫著雲中鸞,一隻畫著火中鳳,但畫著鳳鳥的那隻燈籠叫下人失手摔落、燒得只剩殘斷木骨,他們便想要將剩下這只不成對的燈籠也丟棄。我覺得可惜,便要了過來。您看,這鸞鳥畫得多好呀。」
靜靜看了那隻鸞鳥許久,少年望向於管家:「於伯怎麼此時在此?」
「我年紀大了,覺少。剛才起夜如廁後便沒了睡意,想出來走走。」
他這個歲數,夜裡醒了毫無稀奇。
可小郎君好端端的,怎麼會說出因為太靜了睡不著這種反常話?
於管家心中的預感越發不好。
他覺得,事情出得可能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大。
他動了動嘴邊的鲶魚須子,剛想說話,小郎君便將燈籠舉遠了些:「從這回去的路上有幾處不平,我送您一起回去。」
「哎,好。」
於管家下意識應完,嘴裡話便沒能說出。
接著,一路無話。兩人沉默地回了院子,眼看就要分開,憋了良久的老人還是忍不住,嘴邊的鲶魚須子又動了起來:「世子可是有什麼心事?」
站在那裡的小郎君愣了愣,垂下了眼睛:「今日,金鈴不響了。」
「金鈴?」
於管家完全聽不懂。
可只是說了方才的一句話,眼前的少年便仿佛一根漫漫大雪中快要被積雪壓垮的孤枝,已經在往下折墜了。
於管家啞聲當場,看得不敢再問。
過了許久,還是陸雲門先開了口。
「對不住,於伯,我不是想要瞞著你。」
少年握著燈籠杆柄的手指骨節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