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你的頭髮又硬又刺手,摸起來一點也不舒服。」
但盧梧枝卻捉住她的手,將它重新按了回去,強迫她在他的頭上又摸了一會兒。
「我剛才循著那男童的哭聲向內間匍匐時,差一點就在濃煙里失去了意識,是因為想起我答應了你、還要出去把帕子還給你,我才又爬了起來,逃過一劫。」
幾乎要同小娘子額頭相抵,瞳色淺至發金的少年極近地直視著小娘子的眼睛,慢慢地揚起笑:「看在我大難不死的份兒上,你能不能就像對陸雲門那樣,也親我一下?」
小娘子烏黑的眼睫無措般地扇動,仿佛被誘惑了一般失神不定,竟足足過了半刻,才總算想起似的將被他握住的手抽了回來。
「你做夢。」
她退開幾步,像是定了定神,隨後就又柔柔又驕傲地揚起臉:「我今天從陸小郎君那裡得到的寵愛很足夠,才不需要你的。」
在盧梧枝略有思忖的凝神中,阿柿又驕縱地說道:「而且,照你的說法,你能活著回來,全靠我給你的帕子。那便是我救了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應當聽救命恩人的話,而不是對救命恩人提要求。」
盧梧枝正想要再說些什麼,那對終於聽到孫兒甦醒啼哭的的老翁老媼行了過來。
而他們的身邊、身後,還跟隨著幾名後面陸續趕來、氣貌不俗的男子。
在這雙華發老人向盧梧枝行恩謝大禮、被盧梧枝扭身不受後,他們身後均喚著老翁「恩師」的彬彬文士們紛紛上前,向盧梧枝道謝,詢問他的姓與名。
盧梧枝一見這景象,轉身就想走,卻被一把小娘子抓住。
「你為什麼要走?他們又沒有謝錯人。」
阿柿眼睛裡的光、亮堂堂的:「好幾個人都說了,但凡再晚上一點兒,那孩子的性命都會不保。你冒死把人救了出來,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就應該得到感謝、應該被人誇獎,不然,以後誰還做好事呀?」
說完,她伸手就把垮著臉的少年向人群推了一下:「快點,他們在問你是誰呢……」
頓了頓,小娘子自己先露出了疑惑。
「對啊……」
她歪頭看向盧梧枝:「你是誰、叫什麼名字?」
毛髮卷著的少年對她居然才想到要問這個問題而感到好笑,原本滿臉的不情願也消去了不少。
又被她推了幾下,他嘆了口氣,認命地對著眾人叉手:「范陽盧氏長房,盧九。」
「盧家九郎?」
老翁忽然出聲。
方才因家中僅存的血脈險些命喪身邊,他生出魔障,形容狼狽痴癲。
但如今,孫兒無恙,他眼中便恢復了清明,竟於此時現出了種仙山老鶴的雅士氣質:「你是盧梧枝?」
隨著老翁神智漸明,這邊變得愈發熱鬧明亮。
而遠處,孤零站著的陸雲門遙望著那片耀眼的明亮,整個人覆滿了靜而幽的冷光,便連睫羽上,都涼得仿佛落了霜。
人們手中舉著的那層層火把,映得阿柿眉梢彤彤,如同燃著的銀河天塹,讓他沒有辦法踏足。
就在這時,小娘子倏爾回首,忽地看到了人群外孑然而立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