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司馬小娘子剛說到這兒,就有人悄悄問了出聲:「去崖邊寺求過了嗎?」
「……去過數次了。」
司馬小娘子停了停,將「金銀珠玉也奉上了不少」這句險些說出來的不妥話咽了回去,「寺中的僧人說,柳善姐姐的子孫緣尚淺,要她更心誠地求禱。不久前,姐姐已從崖邊寺請到了神僧金像,在家中設下佛堂,日夜焚香,只是不知什麼時候可以得償所願……」
她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她本來只是想將柳善姐姐的情況告訴郡主一個人,並沒想要在這數人的面前講,但現在卻騎虎難下。
「『舊傳是夜月色明朗,則兔弄影而孕,生子必多。海濱老蚌吐納月影,則多產明珠』(注1),難怪柳善姐姐在新月下拜得如此虔心。」
小郡主將話接了過去,似也動容地關心問道:「可有去山靈廟也拜拜嗎?聽說那兒最近在為信眾送福水,都說喝了後頗為靈驗呢。」
聽了郡主的話,周圍娘子們的其中幾個突然對視,欲言又止。
而一個稍年長些、腕子佩戴著佛珠的貌美婦人則直接皺起了翠眉:「這種流言怎麼能傳到郡主耳中?」
她轉了轉腕上佛珠,對著陸扶光就道:「郡主莫要被這些話矇騙。崖邊寺乃正經正統,且不知多少人都曾親眼見過神僧的神跡,便是您河東陸氏的族長,也稱要將佛骨送去神僧那裡請他做法加持、庇佑家族興盛。而那山靈廟,」她鄙棄道,「說是供著什麼荒野山靈,卻連來歷都說不清楚,想也知道不過是個使著哄蒙撒詐把戲的旁門邪道。那福水更不知是用什麼做的,如何敢入口?去那兒的多是窮苦的人家,求個心安,騙騙自己罷了。」
口吻篤定,言之鑿鑿,一副絕不容置疑的模樣。
而這,也正是在崖邊寺有意放出對山靈廟的詆毀流言後、如今許多河東門閥世家的心中所想。
是以,小郡主也睜大了烏溜溜的眼睛:「山靈竟是假的嗎?」
聞言,那戴著佛珠的妙麗婦人便朝著司馬小娘子揚揚首:「柳善去山靈廟時,可在那兒鬧出了不小的風波,我家這小娘子正在場,您且問問她,便能知道了。」
突然被叫到自己,已經又拘謹縮了起來的司馬小娘子有些發懵,不知該從何說起。
慌著猶豫了一下,她對上郡主的眼睛,決定從頭開始答:「柳善姐姐去了山靈廟兩次,我都陪在她身邊。第一次是裴家湖心亭設宴的那日,因我們去得晚了些、等著求籤的人又多,怕耽誤赴宴,便只在金像前拜了拜就離開了,沒有求成簽。第二次,是昨日,我們特意早早便去了。」
信眾到了山靈廟,在拜過山靈後,要向山靈求籤。廟祝在看過簽上的簽文後,才會為信眾端來福水。山靈所賜的簽文不同,信眾所得的福水也不相同。
——司馬小娘子先是如此地向著郡主解釋了一番,隨後才說起了那日的經歷。
「……我看別人搖出來的簽,多為墨色、褐色或暗青色。柳善姐姐搖出來的,卻通體血紅,連上面篆刻的那些不似文字的簽文都紅得刺眼,仿佛有生血在上面流淌一般,看著十分滲人。」
「我在旁邊,看見那血紅簽都覺得心慌,柳善姐姐自然也感到不吉利,便央求廟祝,又連晃了那簽筒四五次,可出來的簽竟完全相同,根根血紅。」
「這情形許是罕見,很快就來了好些圍觀的人,姐姐說什麼都不肯再繼續求,之後……我們便匆忙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