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金鐲落盤,小貴人貪杯似的又喝了一滿盞的金桂酒。
抽出那對撥子簪時,她不慎碰鬆了髮髻,那朵獨她佩戴的粉白牡丹此時正隨著她的飲酒、慢慢地垂到了她的耳畔,不似平日那般莊正,卻更襯得她醉肌玉軟花柔。
「大伙兒可都不准派人去下面通風報信。」她抿去唇珠上的香酒,露出了些小娘子的頑皮氣,「說不定燕郡王世子原本打算大展身手,一聽說太孫妃賭他會輸,就故意敗下陣了!」
第164章
164
眾娘子笑著應完,紛紛看向台下。
小郡主便也隨著眾人,毫不顯眼地望向了馬背上的陸雲門。
少年裹在烏靴中的雙腿夾緊馬腹,上身挺如青竹,靜靜地停在光里。
馬身上火焰紋的銀質杏葉與他身側箭袋中的銀色箭鏃交映著,折射出一柱又一柱、刺目的、幾乎稱得上硬朗的輝光。
突然,賽起的赤紅旌旗劃下,少年身上那些清晰的煌煌之色、陡然如被卷進了颶風般盡數化為虛影!
看著那道一騎絕塵的身影,在場的無數人都在同一刻想起了那隻總伴在他左右的鷂鳥。
雪白的,毫不龐大,沉默又孑然。無聲落在枝椏之上靜止不動時,仿佛只是一隻在思念北方的候鳥,遠不似雄壯的蒼鷹、一眼看去便知道是吮血劘牙的凶禽。
但當陣中廝殺漫天,人血噴濺如雨,它卻登時騰空而起,於屍橫遍野、刀戟無情的腥風中沖堅毀銳、一往無前。
一次又一次,沒有那些好看卻無用的招式。
看準獵物。
張開利爪。
飛撲而上。
咬斷咽喉。
一切仿佛都結束在一瞬之間。
但這之後,確定所有獵物沒了氣息,鷂鳥便又收起尖爪,無息地輕抖翅膀,梳洗沾上的血痕。那些叫人驚魄震魂的肅殺之氣,不曾存在般,已經無跡無蹤。
可那的確存在過!
看著那一排十具俱被羽箭穿心的石人,整座騎射賽場,久久萬賴俱寂。
直至馭馬踅身的少年垂下弓弦,四周才開始出現了輕微的呼吸聲。
接著,有人笑了出來。
再接著,歡呼與笑便一齊奔如潮湧。
笑看呆了的自己,也笑看呆了的身邊人。小娘子們彼此嬉鬧推搡著湊到高台子邊,就算嘴上說著「他肯定不會接我擲下的花」,卻還是忍不住心癢地為他扔下一枝。
「金鞭美少年,去躍青驄馬」。
原來便是這樣啊。
高台上雖因此有些亂了,年長的娘子們卻仍沒出聲阻攔,沒被管束的小娘子們便玩得更無拘束了。
一名扔得腦袋上只剩最後一枝桂花的小娘子大抵是興奮過了頭,伸出的手不知怎地,竟刮到了也倚著台沿看熱鬧的小郡主的耳邊,將那朵極為稀珍的牡丹花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