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日定定望她,隨後鄭重跪地,叉手俯身,向她認罪:「臣越矩。」
小貴人卻坐正對著眼前的青年:「你從來不是多話的人,今日會說出這些,定有緣故。」
陸東日坦白:「郡主不見的那日,聽到郡主現身,世子奔馬趕到宅院,但郡主只同世子說了幾句、就暈厥在了世子懷中。陸西雨追著世子進了院子,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忽然滿面豆大眼淚,到處抓著人鬼泣神號,說郡主絕不能死。我見他太不像樣,揮手將他打昏。等他醒來後,我問他為何如此,他起初並不肯說,後來才哭著交代,聽說郡主不見後,他去找世子,無意間卻看到世子在齒中藏了毒丸。那毒丸一旦咬破,見血封喉,神仙難救。」
他肯定道:「我的這位胞弟,雖不善科考經籍,但對旁門雜學極為精通,他既如此說,便絕不會錯。」
陸雲門不知道陸西雨看到了,自然也從沒說過他為什麼要藏那顆毒藥。
但陸西雨根本不作他想。
能是為了什麼?
只能是為了陸扶光!
他七哥肯定早就知道郡主今日可能無法免虎口之厄,所以暗暗藏了毒藥,如果郡主出事死了,他便隨時可以服毒隨她而去。
所以那天在院子裡,陸西雨見到臉上血跡斑斑的陸扶光倒下去,才會當即嚇得魂驚膽落。
他不是在擔心陸扶光。
他是怕他七哥死。
「我聽陸西雨說完這些,雖信他親眼所見,但若說世子此舉就是為了想與郡主殉情……我當時心中尚疑。但在郡主昏迷、生死未卜的那幾日,我親眼看到世子在寫絕命書。世子神色平靜,將一應後事寫得井井有條,分明就是早已意決,若郡主醒不過來、他就一併而去。那時我便也明白了,世子性命已系在了郡主身上,即便不是這次,日後只要郡主先殞命,世子就定然活不成。」
說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陸東日已以頭叩地。
但有些話,他仍然要說。
「世子既是我的堂弟,卻也是我願追隨之人,他一封信,我可從東都奔赴河東,他一聲令下,我願蹈鋒飲血、握炭流湯。見他為了郡主,竟要枉顧自己性命,臣一時情急,想求郡主放手,說出了諸多冒犯郡主之言。如今知郡主心意,明白是臣妄斷了郡主對世子之情,臣已萬悔,郡主若要降罪,臣甘願領罰。但求郡主保重自身,莫要再隻身犯險、立於那危牆之下。」
這些人真奇怪。
陸扶光靜靜看著他。
他們為什麼會覺得陸雲門有求死之意是為了隨她而去?明明,陸雲門是因為知道一旦她死了、他從此便會活得了無生趣,與其那樣活著,不如早早死去。
若是她到了那一日,她也會這麼做。
可她沒有同陸東日說。
他們才不會明白。
誰都不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