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倒不是時時刻刻黏在一起,真要那樣也不像話,期間刑游斷斷續續在倫敦工作或者去臨近城市出差。
可喻越樂掐著手指數,距離自己生病而刑游飛來英國,兩個人居然已經同居快要一個月。
初雪過後兩個人還一起去滑了雪,雙板換成單板,刑游好像很害怕,要求喻越樂指導,手牽著手小心翼翼帶了他近兩個小時才敢獨自慢慢地滑,有一天晚上睡前喻越樂想起這件事,覺得實在不合常理。
喻越樂越來越忐忑,在意識到不對勁後很勉強地制止自己,比如跟刑游對視的時候要迅速移開目光,又例如儘量減少肢體接觸,刑游伸出手的時候想幫他整理髮皺的衣領時,他像觸電一樣跳開,惹得刑游一臉疑惑。
喻越樂的眼神飄走,裝作若無其事,心情像英國最常見的雨天,濕噠噠連綿一大片,停不下來,也不好打傘,怕被作的大風吹得狼狽,於是只好心如死灰地被渾身淋濕。
他沒有絲毫相關情感經歷,卻並不是那樣笨的人,清清楚楚知道有什麼東西越界得很完全,卻完全沒有辦法喊停,只好一邊淪陷一邊焦慮地想往上爬,痛苦又開心。
有一天他對刑遊說,家裡有過一段瀕臨破產的時光,他年紀還小,不知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為真的要家中沒落,母親買了草莓回家,喻越樂當作奢侈品一般慢吞吞地吃,傷心地想以後沒錢再買這麼貴的水果了。
他吃到了一顆壞掉的草莓,又不敢吐出來,明明苦的要命,卻硬生生在裡頭找屬於草莓本來的甜味,如飲砒霜。
刑游當時很認真地聽,不做評價,第二天給喻越樂買回一大盒草莓,看起來新鮮又漂亮。喻越樂抬起頭,只能望進刑游笑著的雙眼。
喻越樂咬著牙,慌亂得無以復加,感覺自己好像在那雙笑吟吟的眼裡溺水。
周末的時候喻越樂又照常飛過倫敦,但是開門後沒有看見刑游。
這是很不正常的,刑游如果有工作會提前告知自己,而且這個月刑游從來不讓助理在周末安排工作。
他發信息問刑游去了哪裡,又一邊熟稔地往裡走,去冰箱找飲料喝。
二樓卻突然傳來很細微的動靜,喻越樂抬起頭,看見一個氣質優雅矜貴的女人出現在樓梯的拐角處,有些吃驚地看著自己。
喻越樂愣在原地,瞬間感到頭皮發麻。
鍾爭鴻不動聲色地看了喻越樂一眼,很快將臉上的表情收拾好,輕輕地笑了笑,神情跟刑游如出一轍,聲音都那樣相似的柔和:「你是......越樂嗎?」
她稱呼過分親昵,喻越樂又被嚇一跳,腦子很不爭氣地卡殼,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是,我是喻越樂。」
鍾爭鴻熱愛運動,又注重保養,看起來很年輕,但刑游實在長得同她太像,喻越樂沒有辦法假裝自己認不出對方。何況刑游在家放了很多家庭合照,喻越樂甚至一一看過,很快就認出這是刑游的母親。
他的心提上嗓子眼,露出過去二十多年來最乖巧的表情:「阿姨好,您是刑游母親吧?刑游好像不在家......」
鍾爭鴻緩緩地走下樓梯,跟喻越樂的距離便拉近了,她保持著一種友善的微笑,說:「我是。」
鍾爭鴻好像一點不在意自己兒子在不在家,也不解釋自己怎麼會突然出現,只是態度非常友好地請喻越樂:「我準備要去逛街,正苦惱著沒有人陪我。你來的正好。」
她問:「越樂,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
鍾爭鴻這次來倫敦是特意想來中古商場淘些合心意的珠寶的,約好了家庭辦公室的珠寶設計師和鑑定師,在此刻通通臨時作廢,只帶了兩個助理,以及喻越樂。
喻越樂對此一竅不通,甚至其實根本沒有來過這邊,在店裡聽著鍾爭鴻助理一路報價,這是哪哪的寶石,那是哪世紀的胸針,一陣心驚肉跳。
他想起有一次在刑游的書桌上看見一個刻著撲克牌臉譜的打火機,開玩笑問是不是故事裡提起過鑲鑽的那個,刑游瞟了一眼,講不是,沒那麼貴。
後來喻越樂才知道,那是都彭L2高定黑桃K,全球限量288個,刑游的那枚上刻著008,價格無限逼近六位數。
確實沒有鑲鑽的貴,但足夠讓喻越樂一整年每天不停歇地點一頓外賣了,不用再在外賣軟體猶豫半天最後決定去中超買菜。
在這個時候想起階級差不是什麼好事,喻越樂讓自己停止思考,安安分分地當吉祥物陪著鍾爭鴻。
鍾爭鴻講話風趣幽默,儀態萬方,跟喻越樂聊天的時候完全沒有長輩的架子,陪著喻越樂吐槽學校生活,又虛心向喻越樂請教國內什麼奶茶好喝。到了傍晚的時候她終於結束掃蕩,心滿意足地讓助理提著大包小包先行離開。
鍾爭鴻停下步子,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泛起些不明顯的皺紋,卻很漂亮,她對喻越樂講:「我訂了一個很好吃的餐廳,我們現在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