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在她十四歲的時候,謝家的管家許赫找到了他。
準確的說是前管家,因為許赫在一年前離開了謝家,另尋了謀生,只剩下許雲暮的母親還在溫室里照顧花卉。她對於家裡的傭人沒什麼深刻的印象,記憶中許赫似乎一直在為了父親鞍前馬後的忙碌,連面目於她都十分的模糊。
她不知道許雲暮的父親為什麼要挑一個沒人的時候來見她,但謝朝笙有一種詭異的直覺,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謝朝笙單獨見了許赫,事後回想起這次見面,她已經說不清楚,自己是後悔,還是別的什麼感覺。
許赫見他來了,連忙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離開了謝家之後他似乎過得不太好,帽子下是壓亂的灰白頭髮來。他朝她笑,笑得諂媚而慈愛。
「朝朝啊。」
謝朝笙皺眉,不習慣這個人以這種親昵的語氣喊自己,儘管他是許雲暮的父親:「許伯,你有什麼事情要找我的?」
許赫打好的腹稿被謝朝笙的態度一刺,梗在了喉中。他看謝朝笙平時帶著許雲暮上課,玩耍,還以為這是一個多麼平易近人的大小姐。
但她身上這種仿佛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的態度又讓他驕傲——這是他許赫的種啊。
他絲毫不覺得不快,笑意更真切:「我前段時間打牌,欠了些錢,想讓你幫個忙。」
謝朝笙被他的無恥震驚了,她秀美的眉毛皺起,眼裡漫出傲慢與厭煩:「和我有什麼關係嗎?如果是這種事情,以後不必來找我。」
「賭徒也確實不適合呆在謝家工作。」她莫名其妙舒了一口氣,又有些快意,沒想到許雲暮有個這樣的父親,好像美玉有了瑕疵,珍珠落進淤泥。
被拒絕了,許赫也不尷尬,他緩緩從衣服的里兜里拿出一張發皺的紙,遞到了她面前:「大小姐,你看了這個,再考慮一下。」
第6章 假千金與真少爺(6)
這張皺巴巴的紙擢取了謝朝笙的目光,心裡有一個聲音說「快走」,然而人卻如同被蠱惑了一樣,接了過去。
那是一張久遠的親子鑑定,時間在十四年之前,醫院是一個她沒聽過的名字,東港醫院,東港……隱隱約約是許雲暮提到的他的老家……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寫著她與眼前這個衰老而卑鄙的男人有著血緣關係。
她保養得宜的手指發抖,心裡的直覺卻如同塵埃落定,知道這就是真的,這不是許赫拙劣的謊言。
謝朝笙心裡升起滔天巨浪,裹雜著炙熱的火,但她很冷靜地問出自己的疑惑:「那許雲暮應該和我同歲才對。」
許赫笑得得意:「夫人得救後,我找藉口說兒子受了驚,要回老家休養,把他抱回了鄉下,使了點錢,登記時年齡特地報大了一歲。」
江島市禁止虛報新生兒年齡,不過有的人家想要自己家的小孩早一年出去掙錢,會在做出生登記時賄賂一下登記員,並無人管,這才讓許赫鑽到了空子。
很多年過去,謝家的人都忘了那一年,管家的妻子和謝夫人同時生產。他們看不到這些螻蟻般卑微活著的人,自然而然的忘記了許雲暮本該和謝朝笙同歲。
「我知道了。」謝朝笙冷漠地看向他,「你要多少錢?」她年紀尚小,然而在謝敏行與周瑾的薰陶之下,一身氣度做不了假,縱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卻依然鎮靜而高傲的面對著許赫。
「五十萬。」
「你在謝家不吃不喝乾五年,才能掙到這麼多錢吧。」謝朝笙譏誚道,「怎麼敢去輸呢?」
許赫點頭哈腰:「這不是,我女兒有錢嘛。」他見謝朝笙似乎認了下來,越發順杆兒爬。
「你等著,我一下花太多錢,母親難免好奇。」她垂眸,玩著自己的手指,手指纖長,柔軟光潤,連指甲都是飽滿圓融的形狀,這是一雙絕不可能長在貧家的手。
許赫連聲「哎哎」,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謝朝笙起身,理了理她因久坐而有了褶皺的昂貴長裙,手上那串出自某個奢侈品的寶石手鍊吸引住了許赫的眼球,華美的寶石上折射出他貪婪的神情。
他半真半假,一副慈父模樣:「朝朝,能不能叫我一聲爸爸?我看著你長大,卻不敢湊到你面前來,只想著你在謝家過人上人的日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