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知道,她是很美的,特別是當她明艷的五官再點綴上穠麗的妝容。
他也知道這份美麗,在教坊司中太容易被人攀折。所以為著心裡的憐憫,為著那一點悸動,沈寒護了她很久。
可他今日,並不想見到她。
葛向薇似乎沒有看出沈寒眉眼間的痛苦與憤怒。她提著燈,眉眼裡都是昳麗鮮活的光,帶起了明明生輝的笑。
「沈郎,你來啦。」她說話是江南特有的軟,聲音又格外清亮。
「今天找我,是應天府中又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沈寒站在高台下,仰臉看著葛向薇——他竭盡全力庇護著她,讓她在烏糟糟的教坊司中儘可能活得自在,他也看著她成了名滿應天府的舞姬,遊刃有餘,眉宇里又始終保有著動人的天真與赤誠。
一如初見。
可沈寒心裡痛苦萬分,過往所有的美好回憶化作刀,一點一點凌遲著他的血肉。
怎能是她。
真的是她。
他開口,聲音是竭力克制後的平靜:「是有一樁事要說與你,薇娘。」
「昨夜東宮夜宴,太子遇刺,一個半遮面的舞姬用軟劍殺了他。」
葛向薇拊掌笑:「太子暴戾,當誅之。」
沈寒想起太子面目模糊的屍體,還有自喉間向心口蜿蜒的傷口。要有多卓越的武功,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虐殺大明的儲君。
而他的兄弟們,為了調查自一年前前赴後繼死去的官員、皇親,同樣死在了相同的軟劍之下。
葛向薇提著燈,小心地把高台上的燭火依次點亮。火光映著她盈盈的眼波,她俯瞰著沈寒,曼聲道:「太子之死委實好玩。投桃報李,沈郎呀——」
「今天我也來和你講一樁有趣的舊事。」
「應天七年的春天,我的父親病逝了。那年,我七歲,姐姐十五歲。」
「我一出生就沒有了母親,然後又失去了父親。從那之後,我就只有姐姐了。姐姐於我,是最愛的親人,最大的依靠。」
「我的姐姐,有一個早定的婚約,鄰家的書生歆慕她許多年,只等姐姐出了孝,兩個人就成親。」
「可是姐姐放不下我,書生家裡也窮,還要供他讀書,如何能又養得起一個我?」
葛向薇看向這金玉堆砌的畫舫,一匹可抵十金的雲蟬紗,只不過是供客人玩樂時遮蔽的帷幕。
「姐姐便想著法子去找事情做。她勤快,嘴甜,街坊里的人沒有不喜歡她的。有人給了她條門路,讓她能去茂王府里當個浣衣女。」
茂王,就是後來的太子。
「茂王府中姬妾眾多,衣裳似乎永遠也漿洗不完。可是姐姐卻很開心。和我說,一月能得二兩銀子。二兩銀子,可以給我和書生買一匹棉布裁衣,還能買下一石精米。」
她眼中浮現出懷念的神色,似乎又看到了姐姐鮮妍的笑。
「可我還沒穿到姐姐為我裁的衣裳呢。她就死了。」葛向薇點亮最後一盞燈,熾熱的橘火照著她眼中的冰冷。
「死的時候不著寸縷,我和書生從亂葬崗把她翻了出來。」
「她只是想,靠自己的雙手活下去而已。可茂王不覺得一個女人能自己選擇怎麼活啊。」&="&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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