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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乾燥的指尖捻過信紙,生出了一點過分的熱度。

太子薨逝的消息還未傳來霖州,他將信重新又合進了紙封之中,儲君死了,能改變的事情實在太多。

天命不再眷顧這個王朝。

門外響起叩門聲,是李樹那粗噶的嗓子興奮地喊:「池小郎!州牧要見你!」

他應了一聲,大步走了出來。

建昭十九年。

洛都的東宮白幡哭靈,舉城哀悼英年早逝的太子。

迢迢霖州,政績平庸的州牧曹垠,做了一個他此生最重要的決定。

他七拼八湊,湊出了一支騎兵,決意把它交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

試一試。曹垠心想,遲早要被狄人踏破的霖州,不差這樣一支騎兵。

春日將盡,西窗下,朝笙展開了信紙。

露葵在精巧的銅爐內點燃了一支白梅雪中香,而後湊到朝笙身旁,問道:「郡主,是回信給世子嗎?

宿從笙的信隔幾天便來一封,天南海北能絮絮叨叨個沒完,不知送他的信要累壞多少驛馬。

朝笙甚至都還未收到霖州第一封信的回音。

「給池暮。」她耐著性子,端端正正寫下他的名字。

「霖州地遙,也許哪一天,就收不到信了。」她說。

露葵眨眨眼,不太明白,霖州再遠,不也是宣朝的國土嗎?只要驛站還在,池小郎的信總能寄回來。

朝笙沒再解釋,她揮了揮手:「找藍玉玩去。」

露葵嬉笑著走開,還不忘扔下一句:「郡主,您的字東倒西歪,我也看不清您和池小郎說了什麼。」

霖州的變化洛都無人在意,或者說,分不出心去在意。

四月,有七位官員因太子之死而下獄,又牽扯出一起貪污案,到最後兜兜轉轉,皇帝的第三個兒子也牽連其中。

涉案官員及其子嗣皆革職流放,女子沒入教坊為奴,三皇子即刻前往封地慜州,轉瞬之間,洛都的皇子就只剩下了三個。

林堅的家族也在流放者里。

往日交好的紈絝們此時皆沒了兄弟義氣,朱雀大街上,晉康伯府的貴人們褪下綾羅,葛衣麻布,在兵吏的驅喊聲中躑躅而去。

那日,朝笙正帶著露葵從城西遊玩回來,她一眼就看到,當日在她面前裝模作樣的林堅,此時躲在祖父身後,頭壓得極低。

露葵知曉朝笙與那群紈絝的齟齬,欣然道:「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橫行無忌肆意妄為的林堅,做過不少噁心事。他的家族庇護了他的所作所為,淪落到今時今日,確實算得上是罪有應得。

可皇帝貶斥林家,與林堅的噁心行徑毫無關聯。

焉知酷烈獨斷的皇權,某一日不會砸落到昌樂王府。

「郡主似乎不如何開心。」一道清雅的聲音響起。

露葵側身上前,將朝笙與陸嘉木的視線隔開了。

朝笙看都懶得看他:「你又知道了。」

她話裡帶刺,一如往常的冷淡。陸嘉木如今適應良好,習慣了她對他的漠然。

「阿從在緒州,怕還不知道這檔子事。」他若無其事地攀談,「若他知道,想來會傷心的。」

「你不也是林堅的好朋友嗎?」朝笙看向陸嘉木,聲音冷淡,「我想你應該落幾滴淚,備上金銀,然後去送一送他。」

陸嘉木笑了,聲音還是帶著些刻意的溫爾:「郡主說笑了。」

「陸家向來不站隊,只忠於陛下。」

眼下林家被打成了三皇子黨,陸家上下卻摘得很乾淨,哪怕是往日多與林堅交遊的陸嘉木,也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朝笙懶得再聽這狐狸面嘴裡的彎彎繞繞,若不是他提到了宿從笙,她理都不想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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