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笙還沒有坐過公交車回家。
聞家不止一個司機。
如果司機們都在為她的父母服務,那麼周言也會臨時充當司機這個額外的職責。
儘管穿著一樣的校服,坐在同一間教室,但聞家朝笙確確實實與大多數人在兩個世界。
不過,只要朝笙想,她並不會讓人察覺。
借著路燈的光,她仰頭,看向綠色的公交車班次表。
秋葉里的飛蟲繞在燈光下旋轉,朝笙微微皺眉,少年的指尖探來,拂開那些細小的秋蟲,溫聲道:「我也在青山路下,不必看了。」
「你不早說。」她瀲灩的眼睛輕抬,聲音帶著點抱怨。
雖然,一到校門口,朝笙就先跑到了站牌下,讓江暮白想說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是我忘了,下次不會。」
他認錯認的坦然,反倒叫朝笙又多看了他幾眼。
「那大學霸,你最好記得。」朝笙沒理也要三分鬧,哼笑了聲。
一旁的路人往他倆身上瞅了幾下,朝笙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
「……」
無辜的路人往旁邊挪了挪——小姑娘家家瞪什麼瞪,他也沒有當電燈泡的愛好呢。
「車還有多久到?」
朝笙在公交站牌下踮著腳,百無聊賴地看向那些拂開又聚攏的秋蟲。
「就來了。」
他日復一日地乘坐這趟回家的公交車,很清楚等待其實不需要太多時間,但身側的人已經有點無聊了。
沉悶的引擎聲由遠及近,四散的路人紛紛排到了站牌邊。
司機知道這一站在學校的旁邊,總算知道要收著,沒有踩一個急剎車。
「可算來了。」朝笙先江暮白一步上了車,坐上了最後一個座位。
江暮白在司機深沉的凝視中刷了兩次公交卡。
司機擺擺手,讓他過去了。
朝笙朝江暮白招了招手:「不好意思啦,最後一個位置。」
話是這麼說,眼裡卻盛著明晃晃的笑意。
「坐穩一點。」江暮白道,「等下,可別又說我沒有提醒你。」
朝笙一臉問號。
她剛看司機停車停得挺穩的啊。
江暮白眼睛微彎,沒再說什麼。
很快朝笙就見識到了高川市公交車司機的狂野。
晚高峰也阻擋不了司機打方向盤的手速,無論路過他的是私家車還是貨車,公交車都莽得像無堅不摧的坦克。
顯然高川市的司機們也很習慣公交車的狂飆,紛紛識相的減速讓道。
那會兒沒把江暮白的話當一回事,這會兒朝笙已經被晃得沒有表情了。
高川的市政工程,她記得周言某一次提過,在全國都是排得上的好……怎麼公交車會開得這麼顛簸!
夜色降臨,霓虹如練,城市的繁華變作斑駁的色彩。
時不時一個急剎、一個猛轉,從一中到青山路,這二十五分鐘,朝笙是被前前後後不停晃過來的。
折磨。太折磨了。
「青山路站,到了,請乘客朋友從後門下車。」
機械化的播報聲響起,司機把方向盤瀟灑一打,踩下了剎車。
有些頭暈的朝笙在慣性下向前,然後磕在了江暮白擋下的手臂上。
「終於到了。」朝笙按著他的手,緩緩站了起來。
「下車了。」江暮白一反常態,輕聲催促道。
沒有人能在高川的公交車到站時保持從容。
幾乎是朝笙剛剛下車,車門合上,留給他們一串瀟灑的尾氣。
有人在車裡面大喊:「我還沒下來啊!」
朝笙終於站穩,表情難得帶了點幽怨,高川的公交車司機,年輕時都是盤山道那片兒飆野車的出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