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於感情里遊刃有餘到涼薄的朝笙,和書房裡與他相對而坐的朝笙,是同一個人。
周暮覺並不覺得割裂,只覺得心裡鈍鈍的痛。
如果,她並非生來就被當作待價而沽的貨物,是否就不會嫁給他的父親?那她不會輟學,會在青英大學的校園裡無憂無慮的念書,與那些文學名著打交道。
平行的世界裡,當他去往紅磚白石的校園,與廣廈相約見面時,是不是朝笙會抱著書,匆匆從他身旁跑過,趕去上莊夫子的課?
他確信他依然第一眼就會看到她。
假若他問她名姓,她大概會笑著看他一眼,卻並不回答。
要徐徐圖之,要極富耐心,才能獲得她的歡心。
午後的日光燦爛,盈滿了整個房間。
空氣中響起極輕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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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里,周暮覺直到那個綿長的吻結束,也沒有鬆開朝笙。
他抱著她,感覺曾缺失的都徹底被填滿。
過去的便都過去,她說了「願意」,那從今往後,都是新的人生。
朝笙感受得到他起伏的心潮,不必去看好感度,她知曉眼前人愛意的刻骨。
某個夜晚,她獨自披衣,點燃了一根煙。
香菸燃盡後,她其實問了小白一個問題。
「我能在這個世界停留多久?」
這個日趨懶散的系統沒有立刻回答,大概又去同它的主神交涉去了。
最後的答案是「從心」。
做神仙的,說話是不是都這麼玄乎?
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在周暮覺的背脊上,又被青年捉到了身前來。
朝笙索性歪倒在他身上,任他打量著自己的手。
「還看呀?」她笑,「捨不得的話,還給你?」
「朝朝,你已說了願意,由不得你反悔。」
「反悔了會怎麼樣?」朝笙起了玩心,仰面看她。
明知她是刻意的,眼中也都是狡黠明亮的笑意,但周暮覺的語氣半是認真:「你不會想知道的。」
小周先生也會威脅人了。
朝笙覺得稀奇,她湊過去,柔軟的發頂蹭到了他的下巴:「你說嘛。」
周暮覺拿這個人完全沒辦法。
但他卻清楚,自己心裡的那根弦,不能再崩第二遍。
給不了朝笙滿意的回答,最後兩個人不知為何,又親到了一塊兒去。
最後還是朝笙先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忘了讓人知會一聲阿柳了!」
她徹夜不歸,想必阿柳在家中會急得不行。
然而周暮覺說:「我已讓老何回去說了。」
「怎麼說的?」朝笙懶洋洋道,「太太讓少爺接走了,夜裡不回來?」
青年臉一紅:「……說的是你去朋友家歇下了。」他捏著朝笙的手指,又道,「但上午又打發人去了趟公館,取些你的衣服來。」
朝笙眨了眨眼:「那公館裡的人便都猜得到了。」
「總會知道的。」周暮覺卻浮現出一點委屈的神情:「你方才都已經答應我了。」
戒指在無名指上光華熠熠,周暮覺語氣鄭重:「嫁給我吧,朝朝。」
白頭之約,紅葉合盟,此後一生,要所有人提到林朝笙,都知道她的丈夫是他周暮覺,要他們的名字永遠並在一起。
他垂首看她,發覺她的眼中有瀲灩的浮光,好半晌,女子回身,勾住了他的肩膀,深深地埋了下去。
「那婚書,找誰寫呢?」
他抱住了她,任朝笙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自己身上。悲戚與不安俱遠去,周暮覺知道,人生漫漫,從此以後,這個人會和他一起走。
得成比目,何言有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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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徐城見到阿柳,十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