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天際魚白早早漸亮,破曉即將東升,早朝時刻距離此時只有半個時辰了。
雙手負在後的帝王睨著桌面五隊高高的龍鳳喜燭,狹長的眸子眯了眯,「派人將此院包圍,以布簾擋之。」
「是,陛下。」福德抬了抬手,瞬間,院內的數十御林軍便去了外間拿了多道布簾回來,將整個桌面及燭台圍繞了起來,並用勾線固定,擋住了四面的晨風。
同時,宋庭嶼也命永安永泰等人必須一直守在這裡,不可離開一刻,需保證燭火燃燒。
其他幾人亦是如此。
如今,燭火是他們僅存的希望。
今日的早朝格外靜謐,也微微帶那種詭異的死寂。
金鑾殿內,百官們不敢瞧上方戴著旒冕,瞧不清神色的帝王,只偷偷看著前方背對著他們,周身莫名多了幾分煞氣的平南王,兩廣總督等人,皆心中不由胡亂猜測。
當然,更多人則看向了翰林院的站隊,畢竟學士大人向來以理服人,溫潤如玉,怎會昨日突然跟錦衣衛,勛貴,王爺等人扯上關係呢?
要知,昨日那場聲勢浩大的封城,百官雖未親眼看見,但翰林學士當街縱馬帶人去平南王府,隨後又和平南王去了另外兩府,最後封鎖了端陽侯府的事,他們還是知道的。
昨日本來就有御史想入宮遞摺子參平南王四人一本,但還未入宮,便被擋了回來,他們自然心有不滿。
要知身為御史,他們最不怕的便是參奏,因為每一份參奏都是他們不畏強權的成果,很有可能在千百年後成為美談。
雖然帝王昨日也派了御林軍,但只有皇親貴族以及一些高官才知,御史大夫們並不知情,只以為是平南王私自調遣。
所以今日早朝,他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可若是往常,帝王說不定還會搭理搭理他們,可提到昨日的事,帝王的眼裡控制不住的泛冷。
有聰明的御史已經覺察出了異樣,漸漸閉上了嘴,也離那率先開口的御史遠了些,想極力撇清關係,不想沾染上一絲霉氣。
「陛下,平南王,霍大人,殷大人,謝大人四人膽子著實太大,不將陛下放在眼中,竟然當街縱馬,且帶鐵騎衛御林軍為所欲為,封鎖城門,實乃大害,請陛下懲誡!」
年近不惑的御史大夫說的口乾舌燥,卻始終聽不見上首的回答,金鑾殿內死寂異常。
許久,才聽見一聲低笑,「噢?是嗎?」
帝王垂著眼皮,指尖點著龍椅凹凸不平的邊沿,漫不經心的掃視著下方百官,意味不明地問道,「眾愛卿如何看?」
他們能如何看?!
百官中除了頭鐵命硬的御史大夫們,其他人皆不是傻子,怎麼會瞧不見帝王隱藏下的怒意,皆緘默不言。
一時間,金鑾殿寂靜不已。
直到,被參奏的平南王最先開了口,「回皇兄,臣弟以為一派胡言,昨日臣弟可是奉皇兄的命與幾位大人一起捉拿刺客,怎麼能被御史如此冤枉,求皇兄為臣弟做主。」
什麼!刺客?!
不少官員瞪大的雙眼,不過,倒也真的沒有人懷疑,只因平南王向來最較真,為人處事也最嚴謹,更何況是刺客呢。
這麼一想,又加上平南王九門提督的位置,似乎也能稍稍理解一點了。
不過,眾人其實還是很好奇,若說錦衣衛與在大理寺任職的端陽侯還能與抓刺客稍稍沾點邊,那兩廣總督與那位翰林大人怎麼也會幫忙,而且陛下還同意了?
當然,這話沒人敢說,除了那位頭鐵的御史大夫。
「有什麼奇怪,霍大人與謝大人無意瞧見了刺客面容,怎麼?你有意見?」殷冥抬起眼皮,陰沉的睨著他,猶如身處寒冰地獄,御史大夫不由想起了那些錦衣衛折磨人的方法,不由打了個寒顫,不敢與其對視。
而其他百官則更是亦然,只因錦衣衛太狠太毒,還知眾多官員家宅陰私,幾乎人人敬而遠之,不敢得罪。
不過,年近不惑的御史大夫心中雖懼怕,但總覺得他們說的話並不是實話,遂繼續問道,「那白雲寺的了寂大師難道也是刺客嗎?」
昨日臨近傍晚,御林軍帶回了寂他們雖沒有親眼所見,但可有不少偷偷從屋內門縫的百姓瞧見了。
而且那時天色並不算晚,有人親眼看見御林軍將了寂帶去了東街,至於具體去的哪個府中,御史大夫雖不知道,但總歸不是端陽侯府,便是平南王府。
「了寂大師確實不是刺客,那是本侯的貴客,前幾日便下了帖,只是沒想到遇到了刺客,這才耽誤,不得不請王爺幫忙,派人將了寂大師帶入府。」
宋庭嶼矜貴如竹,語氣冰冷,不含絲毫的情緒,甚至反問御史大夫,「怎麼?難道御史大人連本侯的私事也要管嗎?」
氣氛一直達到了冰點,百官皆面面相覷,也就在這時,一道看似溫和,實則刺骨的聲音響起,「依下官看,這要是管,是否太過越俎代庖?」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翰林大人依舊身著青衣官袍,斯文有禮,只是但凡聽過他上一句話,便不會那麼認為了。
「謝大人說的對,若是御史大夫連侯府貴客也要管的話,確實太過不堪,有以下犯上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