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來不及任何猶豫,許塘連自己都沒發覺地,抓住女人的手讓她握緊救生繩上了船。
海水、暴雨、混雜著鮮血打濕了眼睫,就像是那年他沉入的渾濁河水。
迷濛的視線中,他再一次地看清楚,其實那個女人和他的母親一點都不像,或許、或許只是他內心深處,那份始終不肯釋懷、原諒自己的帶來的錯覺…
如果那年他和母親沒有被逼上絕路…
如果那年他沒有放開母親的手…
「許塘——!!!」
Nancy回頭看到被留在船上的許塘,她懇求著船員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然而等她再次抬頭,就發現站在那裡的許塘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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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世界兩端,紐約城的上午一如往常金光遍地。
佟杭雲和周應川會議室出來。
「你跟Raul的分歧越來越大,合伙人不願看到這樣的場面,…你們一個喜歡理性掌控長線,一個偏愛刺激的短線投機…」
他們的分歧不是一兩天了,不出意外地話,證券交易委員會會在近期起訴Raul,指控罪名是操縱股市。
「他知道你會和他站在統一戰線…周應川?你怎麼了?」
佟杭雲看出周應川的心不在焉。
「許塘一直沒給我回電話,也沒給我發信息…」
「一直?你們不是一個小時前才通了電話?他和朋友一起在船上…是不是海上信號不好?」
周應川的眉心緊蹙:「上午和默克的見面你代我去吧,我打電話給朋友問問。」
從剛才開始,他的心裡就隱隱泛起一股不安,現在,那種感覺愈發強烈。
許塘從不是個安靜的小孩,從小他對自己就需求度極高,他一時沒關注到他,許塘就要鬧脾氣。
同樣地,許塘也喜歡做什麼都告訴他,周應川的手機里常常有很多類似『我去吃飯啦』『我去尿尿』『吃了半個番茄』『逛商場』『畫圖』『好睏』…諸如此類每隔半個小時就會冒出來的、細細碎碎的簡訊。
周應川也會回他很多,像是『乖』『好』『可以』『去吧』『我知道』…或許因為從小眼盲,許塘極度依賴周應川的回應,如果他在忙,就會告訴他,許塘絲毫不會覺得不開心,他會等一下再發。
或許這對別人來說是件十分困擾的事,但對於他們兩個,這種習慣像是早就融入了兩個人日常的呼吸、行走、吃飯、睡覺…流進血液,變成身體本能反應的一部分。
沒一會兒,周應川的助理回電,說已經聯繫到了下船碼頭的船務經理,那邊回覆說皇后號一切正常,只是預計晚一小時返航…
受各種因素影響,延遲和早發在遊輪出行中都很常見。
另一端,海島的街市熱鬧,正值暹國旅遊高峰,不少遊客正圍著特色攤位挑選,也有船上乘客的家屬看著遠處陰沉的天色,催問著碼頭的工作人員,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皇后號的行駛一切正常。
掛斷助理電話,一旁的佟杭雲寬慰他:「別擔心了,那邊的人哪時間觀念那麼重,再說…」
猛地,周應川的心臟好似突然被一根針刺了一下…尖銳的疼痛讓一向慣於忍耐的男人也忍不住伸手,攥住作痛的心口。
也嚇了佟杭雲一跳,他把手裡的文件交給秘書。
「怎麼了?是不是真不舒服?」
「…我還是不放心,我得問清楚,不行就找人開船過去接他…」
周應川立刻打給了個相熟的朋友,潮州籍商人侯正,在暹國的影響力極深,不知道他那邊聯繫了誰,十分鐘不到,電話急急地回了過來。
電話里,他告知周應川他通過軍方的朋友了解到,皇后號很可能不是延遲返航,而是在北部海域遭遇風暴的襲擊,傾覆沉船了…!
「什麼?!你說什麼?!」
最快的速度拿下臨時航線申請,飛機上,周應川一刻不停地、極力維持著鎮定地做著最快、最快的安排,然而得知那邊為了避免在國際上造成負面影響,不僅全面封鎖沉船消息,遲遲未派發營救,甚至連他找來最近的國際救援也被海警阻攔在外時,周應川怒極攻心,素日裡的溫和撕個粉碎,男人一腳踹翻了機上的茶几…!
「我說最後一次,轉告他們,我的救援隊要在五分鐘內進入,晚一秒鐘都不行。」
侯正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立刻與那邊的高層交涉,電話里差點拍了桌子:「我直白地告訴你,那艘船上有你惹不起的人…!周應川的弟弟在船上,ZT和零點基金你知道吧?三年前他們狙擊歐洲,幾乎將一國的金融擊潰…不得不退出統一匯率,你現在是要他將槍口對準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