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航班落地時,是許塘和周應川一塊兒去接的,在距離培江一萬多公里外的紐約,在距離當年僑平宿舍十二年後的今天,許塘和莫小翔再度擁抱在一起。
不過這時他已經不用擔心許塘不知曉樓的高度,而去「跳樓」了。
「莫小翔!說好了當初給我新地址,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給我來過信?」
莫小翔擁抱許塘的時候沒哭,但看著許塘眼睛能看到他,那樣帥氣澄澈的眼神,三十歲的男人也有些紅了眼圈。
「別提了,我當時一下川南火車站行李就全被偷了,別說地址,什麼都沒了,我差點被人騙去黑煤窯…」
兩個人聊著,莫小翔又咧著嘴問候了周應川。
「周哥!」
許塘一低頭,才發現莫小翔還牽著一個小男孩,大抵是他現在真的比過去那小瘦黑猴子的樣子變化了太多,現在的莫小翔得有快一米八,雖然獨臂,但挺壯碩的,那個小男孩藏在他身後,還不到莫小翔的膝蓋,一開始許塘都沒看到。
「莫小翔,這是你兒子啊?你都結婚了?!」
「沒有,哪有姑娘看上我啊,我現在整天騎個摩托居無定所的,這是五一那會兒我回申州,在康復醫院裡撿的,你們那個基金下面不是有個福利院嗎,我聽大夫說你們那兒待遇好,就帶去了。」
許塘蹲下來,看著男孩無神的眼睛,好像只知道面前有人,但根本不知道在哪兒。
許塘的心頭微微一跳,伸手在前頭晃了一下。
「他的眼睛…」
「看不到,不然好好的孩子能讓爸媽扔在醫院嗎,問也不說話,但是大夫檢查了,嗓子應該沒問題,就是不愛說。」
小男孩似乎感受到了面前多了一個陌生人,他怯生生地抓著莫小翔的衣擺,往男人身後躲。
莫小翔乾脆一隻手提溜著他抱起來了。
吃飯間,莫小翔說他這些年一直在川南那邊,一開始年紀小,就四處打零工,賺了錢就去找妹妹,沒錢了繼續打工,後來有報紙報導了他的事,別人要給他捐款,他也沒要。
「我自己有手有腳的,要別人捐錢幹什麼,那也是別人賺的血汗錢,前年我在康平開了一個小超市,現在僱人打理著,每月也有收入。我就還是騎著我那輛摩托,上面印著好多小孩照片,是這些年我認識的兄弟里小孩也被人販子拐賣的,我們幾個湊錢印出來,有時候也會遇上好心人幫著找,現在哪兒有我妹妹的消息,我就過去,要是幫別人找到了,也是好事。」
許塘聽著心裡很不是滋味,莫小翔的臉頰和下顎比少年時粗糙多了,細看還有不少傷疤,不知是被打的,還是被常年累月的風沙磨礪。
「這兒啊,沒事兒,有些村子裡的人太特麼壞了,你不動手都搶不出孩子。」
莫小翔摸著下顎的疤,他倒沒什麼,他挺滿意現在的生活的,他自小就是個知足常樂的性格。
「你呢,你跟周哥過的好吧,都到美國了,我就說,我當時就覺得周哥跟你都是做大事的人…!」
周應川在外面接電話,許塘咳了一聲,伸了下手指,他的無名指套著一個白金色的鉑金戒圈。
「許塘,你結婚了?恭喜啊!弟妹呢?不會是個外國人吧!」
「什么弟妹啊,就是周應川,我倆結婚了。」
「噗」的一聲,莫小翔把嘴裡的什麼茶葉都給噴出來了,服務員剛才介紹說這是國內什麼地方的園裡採摘的,每年最多就產一兩,極為稀貴。
「莫小翔!你怎麼還這麼愛到處噴水啊!」
「對不起對不起,你說你跟周哥?!你們兩個結婚了?」
許塘一邊擦,一邊說:「是啊,剛在瑞士結的,我要是早看見你,還要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呢。」
「不是,你們什麼時候在一塊兒的啊?周哥,周哥,他不是你哥嗎?他不是結婚了嗎?」
莫小翔覺得他的腦子就跟被轟炸了似的。
「他沒結,那會兒我什麼都不懂,跟你開玩笑的…反正我倆在一塊兒那就是地義天經,那個什麼…水到渠成、理所當然,本該如此…我和周應川相愛,結婚,這不很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