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入志明的頭腦世界，好奇地融入，好奇地觀察。
志明對他描述自己認識的世界，描述她會意識到的另一個時不時在腦海里出現的世界，它奇怪也危險，威脅也誘惑。
她反覆地敘述，反覆地解釋，加入新的想法和醒悟，不知道吉祥能不能聽進去。
但是他忽然說了一句話，志明一下子寒毛豎起。
「我知道。」吉祥說，「老婆，我看得見。」
「水的聲音、電流的聲音，你電腦的聲音，你在屋子裡面翻身，我都聽得到。」吉祥說，「嘴巴在說聲音，閉合，眼睛閉上、睜開、眼珠轉咚，手腳亂動，都不協調，各種各樣的聲音一起響，所有一起動，一起全部涌過來，是怪物、嚇人的堆疊。」
志明愣怔遲疑，「你確定和我說一樣的事？」
「外面這些，它們都會過來，」吉祥說，「都攻擊我一個，像打仗。」
「打什麼仗？」
「他們的所有，擠壓我，所以，要讓我破碎。」吉祥指自己，「我害怕，我不進入這樣的世界，我進我的世界，我不去懂，我就安全。」
志明呆愣地看吉祥。
吉祥垂下眼皮，不和她對視了。
「我會變成碎片。」他自顧自地說，「很擠，很重，全部要震盪我到破碎，不能理他們，我要安全。這個世界，互相擠壓。」
志明毛骨悚然。
「你......你不會破碎的。」
「會。」
「我碎過。」他認同地點頭，「老婆，你說的是真的。」
志明語氣複雜：「哪裡真？」
「你大哭，你是碎的，」吉祥說久遠的事：「你被壓碎，你不隔絕，不安全，你被擠壓變形，你流眼淚。」
他歪頭，伸手摸她的頭髮。
志明發現自己詭異地適應了吉祥的思維，「就算全是擠壓，」她頓了頓，「胃裡得要東西壓著，不能餓，是不是？」
吉祥眨眼睛，他懂了。
志明疑惑，我在跟他說什麼啊？
吉祥把頭埋在她肩上，又黑又硬的頭髮蹭了蹭。
志明的臉和脖子麻麻痒痒，她抬起手摸他不輕的腦袋，手指穿過密集而有彈性的黑髮，觸到下面溫熱的皮膚，志明想起那隻骨架結實厚重的牧羊犬。
吉祥依戀她，指尖下面是志明的心跳，她比他柔軟，比他有生命力。
她會創造，她看得到，她會整合、融化、通感。
志明親他。
什麼莫名其妙的對話，倆人還對上信號了。
志明好像懂了什麼，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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