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和別人說過去的事,但韓上不一樣。
「撿到我的時候,正是六月份,是夏天的第一場雷暴雨,河水漲起來,再晚點,我就被沖走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孟洛橋的臉上仍舊淡淡的,仿佛在說不相干的故事。
「這事兒我知道,縣城裡來了京牌的車輛,有人見過他們抱著孩子,鄭院長疑心重,便天天出來看,生怕出事!」
前面的工作人員顯然知道他的事兒。
孟洛橋抿唇一笑,「是啊,院長心腸很好。」
「當時我來辦理的手續,還奇怪呢,好好的孩子,怎麼就這麼狠心,那麼大的雨,你在醫院住了好久,醫生都說,再晚點,你就沒命了……」
車子開出閘口,韓上聽完工作人員的話,只是把頭深深埋進孟洛橋的頸側,深呼吸著,有些喘不過氣。
孟洛橋倒沒有故意賣慘的意思,見韓上臉色有些不對,也不再說了,而是說起今天要去的村落。
「待會兒你別亂跑。」
韓上紅著眼,不好意思看他,轉頭道:「你在這兒,我還能去哪裡……」
孟洛橋比往常都嚴肅。
「跟緊我,那裡很危險。」
第42章 「橋橋,你好香啊。」……
進村後, 每隔十米左右,就能見到一塊石碑。
石碑上畫著骷髏頭,下面用鮮紅的字印著:
「雷區, 禁止入內。」
路的兩旁,用鐵網圍住,房屋錯落, 眼下不是農忙時節,村民大多聚集在一起抽著葉子煙聊天。
見有陌生人進村, 都朝他們看過來。
司機把車停在空地上,工作人員上前交涉, 問那孩子的家在哪兒。
「這兒往上走,過一道田埂再轉彎……」
村民很淳樸,也很熱情,聽說他們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員,皆起身指路。
「上山時, 一定不要踏到階梯外面……」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老人,往前走了兩步,腳有點跛, 看起來一長一短, 韓上正想禮貌地收回視線,卻在看到更多人站起來的時候, 臉上出現一抹裂痕。
這兒的人……
竟全部安裝的假肢!
三人上山,孟洛橋第一次主動牽起他的手,「韓上, 跟緊我。」
「邊境沒有安全的地方,這個村里,此刻有上百萬顆地雷。」
韓上心臟一跳, 沒等他說話,孟洛橋繼續道:「我們現在走的階梯旁,就埋有地雷。凡立石碑處,都不能進。」
「所以,他們的腳,都是被炸傷的?」
韓上想起村口見到的一幕,有年輕人,也有老年人。
「沒辦法,」工作人員走在最前面,累了,就站在石階上叉腰歇腳。
「大家都要生活,要不是為了活下去,村民也不會去開荒,邊境本就容易發生戰亂,土地也不多,又埋著雷,留給農民種地的,就更少了。」
孟洛橋接話道:「好在如今福利好,大家能保證溫飽,這樣的事才很少發生。」
「而且,這山上的雷,也杜絕了從這片山偷渡到國內的可能性。」
好歹是維持了穩定。
說話間,幾人來到一處土房前,「就是這兒了。」
房屋很破,裡面沒有燈,工作人員在大門外叫了兩聲,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是個女孩。
「爺爺,縣城的人來了。」
她說著當地的方言,韓上聽不大懂。
沒一會兒,裡面先叉出來一根拐杖,然後是兩根,隨即才出來大半截身體,雙腳懸空,膝蓋以下全不見了。
孟洛橋趕緊把廊上的椅子挪過去,「您坐。」
「我這不中用了,兩根腿都沒了,啥也不能做……」
他的膝蓋處,還有戴假肢後留下的繭,「老人院裡不收小孩兒,只能麻煩你們。」
他很瘦,渾身幾乎看不見一點肉,孟洛橋轉頭看向他身後的小女孩,臉上很黑,六七歲的年紀,看起來就經常幫忙做農活。
「你好,」孟洛橋拿出幾顆糖,遞到她面前,「喜歡嗎?給你吃。」
韓上:「你什麼時候裝的?」
孟洛橋笑笑,「從院裡走的時候,想著小孩子應該會喜歡。」
果然,女孩見到他手心裡的糖,眼睛都亮了,看了眼和工作人員聊天的爺爺,舔了舔唇,小心地拿走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