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余踹了一腳牆,神色難堪地慢慢挪動步子,他父親在他身後,低聲說了句:「你怎麼這麼沒用!」
「我沒用?!我沒用?!你怎麼不說話?你還裝什麼呢,擺什麼教授的譜?當初不是你要我去勾引相召南,我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嗎?!」錢余抓狂地推了他父親一把。
他父親見錢余說話慌不擇言,連忙堵住他的口,拽著人趕緊走。
錢余被捂著嘴,還想說什麼。
保衛吼了一句:「安靜!」
立馬沒了聲音。
等錢余父子徹底消失在樓道,保衛才對著桑也說:「以後再有人來騷擾您,請務必立馬按鈴,我馬上來處理,保證給您一個舒心的養病環境。」
「至於那兩個人,我會上報給保衛處,讓他們以後進不來咱醫院!」
桑也微笑著點了點頭,讓保衛回去了。
又對陪護說:「我出去散散心,你先回房間休息吧。」
「我跟你去吧,我扶著你,免得摔著了。」陪護不太放心,這可事關她的工資。
但桑也堅持自己能走得平穩,還用不上攙扶,陪護才勉為其難答應,回到了隔壁房間。
看著陪護房間關上門,桑也抬腿,沿著樓道走去。
每個病房門上都貼著病人的姓名等基本信息。
桑也每走到一個門前,就停下看兩眼。
有個護士給病人換了藥,走出來,問桑也需不需要幫助。
桑也說他就是在病房悶壞了,出來走走。
護士跟他講樓下的綠化做得不錯,要是在病房待得無聊了,可以下樓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桑也含笑道了謝,護士臉上飄過一抹淡粉色,低著頭跑開了。
又查看了兩個房間的信息,終於找到了貼著「相召南」名字的房間。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並沒有聽到裡面有動靜。
便握住門把手,旋轉,推開了門。
病房透著一股冷氣,混雜著血腥味,讓人不禁聯想起寒冷的冬天,屠夫手起刀落,牲畜喉口迸濺出冒著白氣的熱血,但很快涼了個徹底,只有那股子腥味經久不散。
成為屠夫的勳章。
空曠的房間,沒有一絲生活起居的跡象,相召南躺在病床中間,頭上包著紗布,露出來的臉色慘白,雙目緊閉,眉心緊鎖,似乎還因為疼痛或者其他噩夢般的事情痛苦不堪。
桑也關上門,走到床邊,掀開床尾的被子,只見相召南兩條腿都被厚重的石膏包裹著,右腿傷勢最重,從大腿到腳踝,無一倖免。
他心如止水,緩緩伸出手,落在那左腿上,指甲颳了一下,像是輕柔地撫摸,愛憐的撫慰。
然而轉變就發生在一瞬間。
桑也的棕色雙眸驟然掠過一絲髮狠的眸光,那雙白皙的手驀地用力一按——
相召南的頭微微動了一下。
但並沒有多的動作。
石膏太厚了,痛不到他。
桑也心想。
他收回手,往前邁了兩步。
因為身上有些隱隱作痛的擦傷,他走路的時候腳步沒辦法抬得太高,甚至只能拖著腿擦著地面走,因此腳上拖鞋不可避免地發出聲響。
嚓。
嚓。
如同死神拖著鐮刀在地面擦出火花。
桑也歪了歪頭。
他伸出手,這次落點在相召南脖頸處。
因痛苦而繃起的頸部肌肉破壞了一個正常人的美感,突起的骨骼像是變了形,青筋虬起,動脈似乎在用力地跳動。
桑也緩緩用力,看著自己的手不斷收攏,而相召南的面部表情越發猙獰,呼吸混亂,他心中饜足感如同春草蔓發,瞬間蔓延至整個山頭。
三年過去,桑也變了很多。
從籍籍無名,到名滿天下,從一無所成,到名利皆收,從一無所知、懵懵懂懂,到了如指掌、洞若觀火。
——唯獨沒有變得更健康。
施虐給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感受。
是不是只有相召南死了,他才能得到解脫?
然而時間是個很可怕的東西。
它會扭曲過往,消解痛楚,讓人的記憶變得模糊,讓痛苦變得輕飄飄。
最後讓人回憶起來時,第一反應都是甜蜜的心動瞬間。
而不是灰暗的心死時刻。
當那顆橘子糖的味道在他口中炸開時,桑也便明白了這個隱形的罪魁禍首所在。
盛怒,氣忿。
桑也占據了理智的高地,右手再次加重力道,甚至抬起右腿腿跪在床上,整個人向前傾,最後還加上了左手。
指甲嵌入肌膚,和之前的未消的痕跡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