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菀隨著赫連時去了白子期那兒。
一路上二人無言,都想過了最糟糕的結果。
但在赫連時心中,還有一個更糟的結果,那就是喬菀會不會因著憐惜喬荷做出害他的事情。如果他是尋常人,命給了菀菀換她親人性命也無妨,可他是將軍,身上擔著整個赫家軍的身家性命,如若喬荷害他,拿到造反的確鑿證據,景晨帝將會先一步結果了赫家軍。
他是信菀菀不會與喬荷相苟合,可別人呢?剛剛在場那麼多的將士,魏晗說話聲不小,怕是聽見這件事情的人不少,帶兵最忌諱的就是軍心不穩。
二人身後還跟了一干忠心的副將,這些人無不擔心赫連時的生命,倘若赫連時的枕邊人出了問題,那後果不堪設想。
白子期依舊沉迷在醫書中,猛地一抬頭就見一群人烏泱泱闖了進來。
「發生何事了?」白子期盯著來人,頭有些疼,這群人總是不喊一聲便衝進來嚇他一跳。
赫連時道:「我們要搜喬荷身。」
「你們?這麼多人?等等,我是醫者,要保護好患者,你們派一個人就好。」白子期攔住眾人。
「自然是我來。」喬菀站了出來。
「不可!」陳副將放聲,絡腮鬍因著情緒激動劇烈抖動了一下,「喬將軍與喬荷有血緣關係,恐怕會萌生出包庇的心思。」
其餘人也紛紛附和。
眾人你一聲我一聲,赫連時皺眉,眸色中的陌生與冷意是喬菀從未見過的。
喬菀垂眸,他果然生了疑。她拿捏不准他會不會懷疑自己,畢竟自己剛剛因著喬荷的事情難過了一場。
堂堂赫大將軍,助她開琴館,能允許她在軍中拋頭露面,又只娶她一人,確實已經仁義盡致了。
是她陷在赫連時的溫柔中太久了,都忘了他不僅是她的執安,更是年少有為,號令三軍的赫連時。
這樣的男子,運籌帷幄,心思也最是深沉,不能容忍一絲威脅。
此刻,她與喬荷於他來說,都是潛在的威脅。
赫連時沉默了。
她望著他鎮定如常的面色,看不出他是氣惱還是難過。
「菀菀去搜吧,我在一邊看著。」隔了一會,赫連時開口道。
一面白色的帘子將營帳分為兩半,喬荷就躺在帘子後。
「菀菀搜吧。」
喬菀在喬荷身邊蹲下,搜查之前抬頭看了一眼赫連時,輕聲道:「若真的有毒藥呢?」
「若真的有,她是菀菀的姐姐,菀菀要怎麼辦?」
赫連時站立在一旁,一身玄色衣袍更顯得他身姿頎長,日光透過營帳的縫隙斜斜打進來,在空氣中凝結成一束慢慢飄動的塵埃,他迎光而立,而她半蹲在榻旁仰望著他。
喬菀忽然萌生出一絲不真實的感覺。
「喬菀任憑將軍處置,只一點,我不會做出傷害將軍,傷害赫家軍的事情。」
她連他的小字也不叫了。
赫連時蹲下,與喬菀一同置於那束日光之下,柔聲道:「菀菀有大局觀我再清楚不過,我剛剛的意思是,若喬荷帶了毒藥,恐怕有殺害菀菀之嫌,我在想菀菀會不會難過。」
過去一炷香時間,他腦海中閃過許多,深思熟慮之後,他心煩意亂的從來不是那毒藥會不會害他,也不是菀菀會不會和喬荷聯合起來傷害他,而是菀菀曾經離那毒藥那麼近,還有,菀菀能不能忍受姐姐又一次想傷害她。
倘若喬荷發了瘋,將毒藥下給他的菀菀,他該怎麼辦。
如果...菀菀和喬荷一起下毒謀害他,能換來菀菀平安,害他也是可以的,無非讓他心痛的是菀菀沒有那麼愛他。
「你...將軍...」赫連時非但沒有怪她,反而問她會不會難過。喬菀心頭猛然一縮,在這段感情中,是她低估了他對她的情分,甚至不問他的感受而怨他。
「別叫我將軍,我有小字。」
赫連時又恢復在喬菀面前溫潤的模樣,眉宇間還藏了幾分...委屈。
「搜吧。」赫連時背過身去避嫌,有意給菀菀將毒藥藏起來的機會,要姐姐還是要他,全憑她選擇。
喬菀在喬荷身上摸索著——
她手觸摸到一壁圓潤冰涼。
是一個小小的白色瓷瓶子,上頭刻著小字——醉芳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