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這話也是,是沒人比那賴三更差了,雲小子不管咋說也是個正經獵戶,這年頭,有個手藝在身上的,總不會餓肚子。」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卻插了進來:「那可說不準。」
「我說你們可別忘了,雲裴可是個獵戶,那獵戶一天到晚手上殺生見血的,煞氣重,能是什麼好人。」
這話說的忒刻薄了,幾人順著方向看去,可一看那說話的人啊,明白了。
張家的,平日裡那張嘴就愛挑唆是非,說話慣常的難聽,可她這話說的雖毒了些,細嘀咕起來倒還真有幾分道理。
村里人平日為啥不敢和雲裴走的太近?
一來,雲裴不是他們青山村本村人,他是十二歲的時候其他村子發大水時逃難逃到這兒的,這不是一個村子裡的人,心裡總是隔著一層;二來呢,就是為著雲裴這獵戶的身份。
雖說那獵戶比他們種田的農人賺得多一些,但那手上的命也多呀,見天的殺生放血的,指不定哪一天就遭報應了。
你瞧雲裴的師父,老獵戶沈平昌,不就還不到四十就去了。
眼著桌上沒人說話了,張嬸兒就更得意了,往碗裡扒拉肉的速度都快了幾分,那有些尖長的聲音道:「再說了,這雲小子長得那麼高大,要是哪天這脾氣上來了動起手來,就顧柳那細胳膊細腿的,能挨的住?」
然而話音剛落,「砰」的一聲。
粗瓷碗被重重的放到木桌上,把桌上的人都嚇了一跳。
「我說王桂蘭。」今日來幫雲裴張羅婚事的馬家嬸子放下一碗爆炒兔肉,寒著臉罵道:「這蓆子上那麼多吃的還堵不住你那張臭嘴?」
「這大喜的日子,滿嘴的噴的什麼糞!」
「嘿!我說你個馬家的!」張嬸本就不是個好相與的,當即擼起袖子撕了回來,「我這說的又不是你,你急什麼眼!」
這王桂蘭便是方才說話的婦人,因著夫家姓張,所以平日裡大家見著面都叫她一聲張嬸兒。
王氏嘴上沒個把門,村里好些人不愛與她來往,但張姓在村子裡也算是個大姓,她性情又潑辣,因而平時里也少有人會去主動招惹她。
然而馬嬸子卻是不怕的,她的年歲與王氏一般大,也是個爽利的性子,家裡的男人、兒子也爭氣,自然不會矮她一頭。
「誰急眼了。」馬嬸子一眼瞪了回去,冷笑,「我說王桂蘭,你要真那麼忌諱裴子,咋前些日子還見你上裴子家的門給你那娘家的侄女說親?」
「你!」王氏臉色一變,然而馬嬸子卻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留,「我看你是前些日子來說親被裴子給拒了,又瞧著裴子轉眼就花了十兩銀子娶了柳哥兒,記恨上了,這才專挑著人家辦喜事兒的時候說這話吧。」
這話一提,許多人也想起來了。
好像前些日子是有人見著那王氏上雲獵戶家裡去了,原來是為著這事兒啊。
「我呸!我能記恨他!」心事被說破,王氏臉上掛不住了,卻還梗著脖子強撐道:「我侄女咋了,我侄女有啥不好!珠圓玉潤,一瞧就是個好生養的!我還不是瞧著雲裴也老大不小的了還沒個家,這才好心想把我侄女說給他,他雲裴沒瞧上是他沒福氣!放著好好一個大姑娘不娶娶一個小哥兒,以後有的他後悔的!」
然而這話兒說出來卻沒人吱聲。
王氏那侄女誰不知道啊。
鄉下人常地幹活,那都是黑瘦黑瘦的,但她家那侄女吧,黑也是黑的,卻是個胖妞,成日好吃懶做,那腰粗體壯的,一人能頂上村裡的兩個漢子。
怕不是眼瞅著這姑娘把她娘家的米缸都吃空了,王氏這才著急給她說人家的吧。
而柳哥兒呢?那卻是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的。
村里人誰見了不要夸一句這哥兒好,家裡大大小小的活兒一把好手,性子還溫順軟和,也就是攤上他那黑心後娘,才能將人糟踐成那個樣子。
眼見著這兩人就要吵起來,有嬸子忙挑了個別的話頭:「哎呦,我說馬嬸兒,你剛剛說,這雲獵戶娶了柳哥兒花了十兩聘金?」
這話一是為了打個圓場,二也是真驚訝。
村里人原先只知道顧家那個黑心的後娘李玉梅要把顧柳嫁給賴三做妾一事,後來不知怎麼的又變成嫁給雲裴,卻不知原來雲裴為了將顧柳娶回家竟花了十兩!
這麼多錢,別說討個媳婦,買個媳婦都夠了!
有人遞台階,馬嬸兒便就坡下了,順帶狠狠的剜了張家的一眼。
這大喜的日子,當她願意和這個老貨吵呢,這不是村里人本就怕雲裴,再被這老貨三言兩語給帶偏了。
村里人咋想的她哪兒能不知道,不就是是嫌雲裴一個外來戶,不知根不知底,又是干獵戶的,怕他不吉利。
還有幾個老妖婆私底下說的更難聽,說什麼雲裴命硬克親,連沈氏夫妻都叫他給剋死了。
呸!一窩黑心爛腸子的!
雲裴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她家就在沈平昌屋子的旁邊,當年沈平昌夫妻將雲裴從山上撿回來的時候她還看過一眼,半大的小子餓的渾身上下只剩一層皮了,可憐見的。
這麼多年,她一直瞧著,這孩子其實只是平日裡話少點,也少和村里人來往,但卻是個實心腸,幫了他們家不少忙,人更是十分孝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