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夫側著頭躺在地上,旁邊還蹲著幾名熱心路人,正拿毛巾按住他的傷處。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孕夫高聳的肚子,棕色的毛絨外套,還有身旁那攤鮮紅,刺得他眼睛也跟著一片血紅。
關闕大步走了過去,一把拎起其中一名路人的後頸,丟開,再在孕夫身側單膝跪下。
被丟開的人原本要出聲,但瞧清關闕那像是要殺人的神情,還有那失去血色的臉和唇,便猜到他和孕夫的關係,立即收住了聲。
孕夫右胸靠肩胛處中槍,被人按著傷口。關闕撥開那人的手,自己去按住,同時俯身去抱人,要將人送去醫院。
「別動他,旁邊就是醫院。」
「你別動他,他受傷了。」
「沒事的,沒有傷到要害。」
「醫生聽到動靜,已經來了。」
……
圍觀的人也瞧出他應該就是這名孕夫的伴侶,都七嘴八舌地道。
關闕聽見醫生正在趕來,便停下了抱住紀九起身的動作。他看著那還在往外沁出鮮血的傷口,胸口彷佛也嵌入了一顆子彈,只覺得呼吸不能,心臟撕裂似的痛。
「醫生為什麼還沒來?」他抬起頭,嘶啞著聲音問道。
他雙眼布滿紅絲,神情近乎猙獰,旁邊的人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才小心回道:「醫生跟在我後面跑,因為抬了擔架,所以跑得稍微慢一點。」
「來了來了,醫生來了,快讓讓。」
關闕看見了那正鑽入人群的白大褂,便垂下頭,用沾著血的手去托起紀九的側臉,聲音發顫地道:「別怕,別怕,你不會出事的,不會——」
他的話突然戛然而止,停在了嘴裡。
傷者的頭隨著他的手微微回正,映入他視野的卻不是紀九,而是一張他從未見過的,陌生的面孔。
「先生,你松下手,我們現在要搬動傷者,先生?」
醫生的話讓關闕回過神,他愣愣地鬆開手,只看著受傷孕夫被醫生們動作麻利地放上擔架,再被人群簇擁著迅速去往旁邊醫院。
他一直看著擔架離開,才像是渾身力氣被抽乾一般,慢慢向後坐了下去。
他就這樣坐在地上,直到那嗡嗡的耳鳴聲消失,也重新感覺到了肢體的存在,這才撐著地緩緩站了起來。
他掏出手帕擦掉手上的血漬,再拿出手機,按下電話簿里保存的第一個號碼。
「阿寶。」紀九的聲音響起,略微有些沙啞。
「你在哪兒?」
關闕剛問出這句,便保持舉著電話在耳邊的動作,頓在了原地。
紀九就站在街對面一根電線桿旁,穿著一件棕色毛絨外套,手裡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如同一隻身形臃腫的棕熊。
他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和關闕對視著,一眨不眨,目光灼熱滾燙,眼瞳似乎都有些奇異地發亮。
兩人都沒有開口,只互相對視著,都能從電話里聽見對方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紀九抬步,朝著街對面走來,關闕餘光瞥向旁邊,對著電話喊了聲:「小心!」
紀九腳步暫緩,待一輛轎車從面前駛過,這才繼續往前。
他邊走邊打量著關闕,看那平常風度翩翩的人此時顯得有些狼狽,頭髮凌亂,兩隻手和衣服上都是血漬,皮鞋上沾滿塵灰。
但就算如此,他依舊那麼英俊,英俊到近乎完美,英俊到紀九的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腔。
紀九此時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嚴肅,嘴唇緊抿,臉也崩得很緊,像是在和誰生氣似的。